[连载] [原创]捡回来的小女孩(CJ版)

捡回来的小女孩

序章 僻巷里的小女孩
      小时候，在爷爷过身时，我哭哭啼啼，奶奶对我说：“你爷爷是被天使带走了。”
      “天使？”
      “嗯。你爷爷被天使带去了一个很幸福很快乐的地方。”
      “奶奶，我也要天使把我带走，我要见爷爷。”
      “天使是幸福的行使者，要得到她的恩典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呀。”
      “那么我要做什么，天使才肯把我带走呢？”
      “要让天使恩赐你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你要乐于做好事，帮助别人，积累恩德。哪怕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只要是能够帮到别人的，天使都会看得一清二楚，帮你记在本子上。”
      “嗯，我明白了，从现在开始我就要努力地做好事。”
      “傻瓜，要做好事首先就要快高长大。”
      “我明白了，我会吃很多很多的饭，让自己强壮起来。”
      这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好事的话我现在并没有做多少，因为生活的费用就已经够我奔波劳碌了。
      我在飞机场做搬运行李的工作，除了星期二休息以外，每天准时早上六点上班，晚上八点下班。飞机场离我家有一段距离，我通常是乘坐半小时的公交车，再步行约十二分钟回到家里。如果抄小路的话，步行可以省下三分钟，只是要经过一条堆满垃圾的肮脏的僻巷。
      今天我下班时，天空下起了细雨，因为是夏季，从烫热的地表升腾起来的湿气被我吸进肺里，令胸口发闷。于是，我加快了脚步，抄了捷径，想在最短的时间内回到家里。
      转弯，步入了那条肮脏的僻巷。
      视线向前穿过雨帘，我看到了一个令人心碎的景象——一个小女孩坐在湿漉漉的垃圾堆里呆然望着天空。
      废弃的木箱子，踩扁的易拉罐，鼓起的垃圾袋等成为小女孩最忠实的守护者。身为垃圾的它们是不会嫌弃拒绝任何坦然接受它们的外来者的。
      被雨水冲淡的发霉的臭气隐隐地从垃圾堆中发放出来，刺激着我臭孔中的神经，有种凛凛的感觉。
      巷子里很昏暗，看不清小女孩的脸容，隐约地看到她被雨水淋湿的发丝粘合在一起紧紧地贴着脸部。
      “天空。。。。。。”
      她低喃着，眼睛并没有在看我，只是重复地低喃。我把所有听觉神经聚集起来才分辨出她在说什么。
      小女孩的脑袋肯定是坏了，这是我无意识地在脑中浮现的答案。
      我不自觉地伸出手臂去摸她的额头，也许是出自对她的怜悯。
      很热！
      这种热度，雨水都可以被烧滚了！
      如果放着她不管的话，她会有性命危险的！
      良知立刻向我的大脑发布命令。
      我抱起小女孩。她的身体很轻，我又习惯了搬运重物，手上抓着不太平稳的雨伞疾跑还很有余裕，总之就是要尽快赶到家里。
      我家住在十九楼，大厦的最高层。在电梯里被人看到的话确实有点不妥。还好的是在没有遇到任何人的情况下顺利到达了家门，平时见到我就会热情打招呼的楼长也恰逢去了巡楼。一进门口，首先让紧绷的心情松弛了一下，舒了口气，然后就是考虑怎么对待怀中的小女孩。
      只见她半闭着眼睛，表情呆滞，脸色苍白，唇无血色，一副奄奄一息的样子。
      从她的体形看来，最多是十三四岁。身上穿着湿透的发黄的短袖上衣和裙子，上衣和裙子都镶有花边，一层一层的花边像荡开去的波浪一样。上衣的中央有一个小熊的图案。在干爽的情况下，那肯定是一件漂亮的儿童服装。
      我发现她还斜背着一个小包包，小包包上面有和上衣一样的小熊图案，想是和衣服配成一套的。
      我小心翼翼地把她的小包包从肩膀上取下，放在地上，她没有察觉。
      我用暖水清洗了她的身体，帮她换好了衣服。她一声不坑的，没有表情，但我还是注意到了她瞪视我的那几个瞬间。是夹着谢意还是抱怨呢？我不知道。不过，至少说明了在她的身上是有感情表达这个概念存在的。
      我把她放在客房的床上，用被子盖着她，然后翻箱倒柜地找退烧的药丸，没有找到。
      “哥哥现在出去帮你退烧药。你要乖乖地呆在被窝里等哥哥回来喽，知道吗？”
      今天，我总算做了人生中的一件好事，奶奶也会为我感到欣慰吧。
      等我买药回来时，进门就见到小女孩坐在起居室的落地玻璃门前面，仰着头看着被玻璃分隔的夜空。我只看到她幼小的背部。
      “你还在发烧耶，应该好好休息，怎么可以随便从床上走下来呢？”
      我快步走到她的身边，躬下腰，要把她抱回床上。
      “别动呀。。。。。。乖，我现在把你抱回床上。。。。。。”
      女孩强烈地扭动身体挣扎反抗，我征服不了她拒绝被抱的身体，只好放下她，她又继续仰首望夜空。
      今晚的夜空并不晴朗，灰黑色的给人一种压抑的感觉。刚才还在下着丝丝细雨，现在雨停了，但星星和月亮始终躲在乌云后面，不肯绽露笑颜。
      想不出那样的天空有什么吸引力，有什么值得为它如此痴迷。
      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喜欢天空，但是喜欢总有原因的，天空对她来说或许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意义。
      像小女孩这么大的时候，我曾经和家里人吵了一场大架，离家出走。当时是冬天，我身无分文，露宿街头，最后忍耐不了饥饿和寒冷的折磨，硬着头皮忍声吞气地回到家里。
      和家人的关系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转坏的，破镜已经不可重圆了，直至现今。
      现在的我也是离家出走，那是半个月前的事。我高中毕业后，父母反对我继续读书，我一气之下离开了不能洽商的父母，自己在外面求生。等攒够了钱，生活有了基层的保障后，就可以一边做兼职一边读书进修课程。
      机场的工作不太劳苦，待遇也不错。我凭着自己强壮的体格，面试时被优先录取。
      亏得有岑哲次这个富家公子的六年密友的支持，我才可以解决住所的问题。他手下有很多私人购买的空着的楼盘，他可怜我的遭遇，便把其中一间空屋无条件让给了我，那就是我现在的家。有可观的面积，阔大的起居室，两个精心设计的主客房间，小阳台，落地玻璃，可俯瞰的城市美貌，最适合我这个单身汉居住了。岑哲次说不满意的话可以再看看其它的，我说我已经深深爱上这里了。
      有了不用为租金烦脑的住处，剩下的就只有拼命工作、勤奋工作攒取未来的读书生活费用。
      现在在我家里无故被我捡回来的不速之客确实会对我造成不便。既要照顾她，又要管她衣食。
      不过，她大概也是像我那样离家出走的吧。从她漂亮的脏衣服可以看出她不是干流浪者、乞丐这一行业的，应该离家没多久才对。因为找不着可以落脚的地方，就沦为垃圾的同伴了。
      她大概也是像我那样有一个不满意不温馨的家庭吧，所以才要阔别家园。我那时候没有好心收留我的人，现在她有收留她的我，这对她未尚不是一件好事。至少她不用像我那样硬着头皮回到家里面对来势汹汹的父母而徒增心头的怨气，使得自己和父母的感情落得进一步的崩坏。在我家逗留的时间里，她可以思考和反省，等心情好转后再回去也不迟。
      但是像现在这样让身体冷着是不行的。
      我从客房里拿出被子裹着她，她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天空，完全忽视我的存在。
      “先把药吃了吧。”
      我把药递到她的口前，她呜咕一声乖乖地吞下，凝神望着我。
      在她身上果然还是有感情的。
      过了一阵子，我摸摸她的额头，热度已有些微的退减，药力发效了。
      “你就在这里呆着吧，我先去洗个澡，然后我们一起吃饭。”
      洗完澡，清洗小女孩的肮脏衣物时，顺便把她的小包包也拿去洗。
      “还有几枚硬币呢，加起来也不够买一块面包。”
      小包包里除了硬币就什么也没有了。
      挂好洗净的衣物和小包包，时钟已指向十点了。
      “我的手艺不怎么好，今晚就忍耐一下吧。”
      我从来不介意食物的优劣，晚饭要么叫外卖，要么自己在厨房里解决。只要是烧熟的，什么都咽得下口。正因为有这个什么都可以容纳的肚子，才养得我如此健康强壮。
      今晚的菜是清蒸肉饼、荷包蛋和香肠，肉饼是昨天吃剩的。
      “吃饭了。”
      我朝小女孩呼叫，她没反应，像聋子一样。
      “吃饭了！”
      我对着她的耳朵小声吆喝，她对我不理不睬。
      “吃饭了！！”
      我强行用两手托着她的腋窝让她从地上站起来。等我松开手时，她的腿就像棉花一样，身子软绵绵地一屁股坐在地上。
      “服你了，大小姐！”
      真拿她无辙，看天空难道就可以填饱肚子吗？
      我用筷子急速地扒饭，扒完一碗又一碗。眼睛死死地盯着小女孩不放，期待在她身体上发生的小动作。然而，她就是死死地保持仰首的姿态，没有任何些微的小动作。
      我开始怀疑她是不是真的离家出走，说不定我捡回来了一个神经失常的小女孩。
      但是，我又确切地看到了她是有感情的。
      不管怎么说，现在只能对她进行观察，像观察小树苗如何从地上长出来一样。
      我用碗剩了一些饭，用碟子装了肉饼、荷包蛋和香肠放在她的旁边并放上一对筷子。她依然石像一样一动没动，对食物没有投予任何注意的目光。
      “想吃的时候就吃啦，如果我会阻碍你进食的话，就等我睡了再吃吧。”
      时针毫不留情地指向十一点，我明天早上要六点上班，五点就得起床了，所以现在要赶紧去睡觉。
      “晚安了，喜欢的话就回房间里睡，不喜欢的话就睡在地上。记住要盖好被子喽，有事的话就敲我的房门。”
      我关上了房间的门，一倒下就睡着了，就像每一天习惯的那样。

第一章仰望天空的小女孩
还没到凌晨五点我就醒了，把尚未响的闹钟摁停，伸着懒腰来到起居室里。
      很耀眼——起居室的电灯没有关，落地玻璃门前一团鼓起来的被子蜷缩着。
      “早晨好呀，小朋友！”
      精神奕奕的人只有我一个，小女孩在地上睡得正香，即使是上班族也不会这么早起来吧。
      我伸手摸她的额头，烧已经退了大半。
      地上放着干净锃亮的饭碗和碟子，干净锃亮体现在饭碗里一颗饭也没有，碟子里一滴汤汁也没有，令人怀疑她是不是像狗一样用舌头把碗和碟舔干净的。
      有如此旺盛得令人咋舌的食欲说明她的身体没有什么大碍了，这是值得欣慰的。
      我收拾好碗碟，开始做我的早餐。因为离中午有很长的时间，如果不用白饭做早餐的话，肚子很快就提出抗议了。同时还要准备小女孩的早餐和午餐，晚上八点下班前我是不可能在家里的。
      于是，我在小女孩旁边留下了充足的饭菜，用反过来的碟子盖好。旁边放有剩满开水的塑料瓶和用纸包起来的退烧药。嘱咐的纸条是必不可少的。纸条上写着：“醒来之后要第一时间把药吃了哟。早饭和午饭已帮你准备好啦，如果嫌饭菜凉掉的话，可以拿到煤气炉上热一热。我晚上九点左右才回到家里，要帮我好好看家门喽。”
      总感觉饭菜是在为小狗而准备的一样。既然都说她是小狗了，就不用指望她会亲自去热热冷掉的饭菜。她醒来后大概会像昨天一样呆呆地坐着呆呆地望着天空，有可能从早上看到晚上。饿了，才肯动身体去寻找食物。
      半个月前，自从我离家后就没有牵挂过一些什么，今天一天却莫名奇妙地被小女孩的事萦绕心头，担心冷却的饭菜是不是不利于她的病情一类的，工作时频频出错。
下班后，匆匆抄小路赶回家里。
煤气炉没有被使用过的迹象，地上的碗碟像今天早上一样被清理得干净锃亮。退烧的药丸不见了，可见她是有仔细读过我纸条上的嘱咐的。
现在她仍然不厌其倦地坐在玻璃门前看着天空。
      今晚的晚餐叫外卖解决，打电话叫了四份炒面，一份放到小女孩的旁边，其它的三份自然是胃口庞大的我吃的。
      心里想着她要等我睡着了才会吃东西，然后我就看到了两个令我讶异的镜头。
      第一个镜头令我心里惊震了一下，她在我的视线里拿起盒子吃炒面了。
      第二个镜头足以令我把停留在喉咙中部的面条全部吐出来，她居然用手抓着面条吃！
      “且慢，令人敬畏的小朋友！”
      我做了个暂停的手势，丢下手中的炒面，奔到小女孩的跟前。
      “用手来吃东西是不对的！以后不能再用手吃东西了！”
      “哥哥来喂你吧！张开口，啊。。。。。。”
      我苦笑着用筷子夹起面条送到她的嘴前，她乖乖地张开口，嘘溜嘘溜地吞了，面无表情。
      今天我就被这样整得苦惫不堪，这算不算是上天对我的离家不满而向我独施的特别惩罚呢！
      所以今晚比昨晚更快地睡着了。



      第二天清晨和昨天一样，我帮熟睡的小女孩准备好早午饭，她的烧基本上退了。她得感谢我在拼命工作之余还要照顾她这个累赘。我也感谢她给了我一份微妙的牵挂，虽然是短暂的，毕竟她总有一天要回到她的家里，但是她带来的那份温馨和睦的感觉是我从来没有体验过的，那大概就是家庭的感觉吧，我一辈子也不会忘怀。
“今晚哥哥就做最拿手的清蒸排骨和萝卜鱼丸汤作为晚餐吧！”
      我在砧板上切排骨时，小女孩转性般地坐在饭桌旁的椅子上等待我即将准备好的晚餐。
      我心里为之一振，她的病好了，神智也恢复正常了，我怎么能够不高兴呢？
      “哥哥。”
      会亲切地叫我，我心花都要怒放了。
      “晚饭很快就准备好了，乖乖地等等吧。”
      之后，她再也没说话了。
      热气腾腾的菜肴端到了饭桌上，我和小女孩面对面坐着，真有家庭的感觉。
      “哥哥，我不会用。”
      小女孩用右手手指尝试夹起筷子，没有拿稳，筷子掉了下来。
      早说嘛，原来她不会用筷子，怪不得昨天要用手进餐了，我一直都只给她提供筷子。
      我把羹匙递给她，她一言不发地接过，就开始和碗里的白饭拼搏了。
      “吃点菜吧，难得哥哥煮了这么好吃的菜。”
      “怎么样，味道好吗？”
      “一点也不好吃。”
      她冷冷地说，我的心灵被重重地射了一箭。
      她只顾着把饭扒进口里，不时抬起眼看看我，我用笑脸答覆。她吃饭的样子真够可爱，像极了一只饱受煎熬的小猪，鼻子也哄进饭里了，面颊上粘着几颗饭粒。如果她是我的女儿，该有多好啊！其实到目前为止，我不曾有过女朋友，生小孩是遥不可及在天际的事。
      不，说不定她是上天恩赐给我的女儿。我是能够随随便便吃下五碗饭的，现在她居然要和我抢饭吃。不赖呀，前后吃了三碗饭，还喝了两碗汤，最后摸着肚子说吃不下了。她完全继承了我的意志，可以名符其实地做我的女儿了！
      是因为太高兴了还是什么，我一时之间把肚子没有填饱的事都忘记了，快活地收拾着餐具。
      “今晚，你要睡地板还是睡床上？”
      小女孩用手指着客房。
      “哥哥，你陪我一下，好吗？”
      “嗯，可以呀。” 
      其实我一直有很多问题想问她的，现在是最好的时机了。
      “哥哥有几个问题想问你，哥哥要你老实地回答我。”
      我故意咳嗽了一声，让气氛变得庄重一点。
      “第一个问题要来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姚妤。”
      我记住发音了。
      “哥哥以后就叫你小妤好了。第二个问题——你为什么要离开爸爸妈妈呢？”
      小妤的脸部肌肉在搐动，眼中噙着新生的泪光，要哭出来了。
      “是哥哥不好，让小妤伤心了。哥哥该打，该打。。。。。。”
      我用粗大的手掌啪啪地打着自己的两颊，小妤噗哧一声化哭为笑。
      我的问话可能令她勾起什么伤心的回忆或者想起什么受委屈的事，总之现在是不能再寻根问底了。
      “哥哥给你讲个故事好吗？是格林童话中亨塞尔和格蕾特尔的故事。”
      “从前在一座大森林里住着。。。。。。”
      小妤合上双眼，听着听着就睡着了，脸蛋上还留着几颗露水一样的泪珠。看着她安详的睡相，我心里甜丝丝的。
      我已经开始有点舍不得她离开了，因为不妤的存在不知不觉间消除了我身为孤身男人的寂寞，尽管她曾经把我整得很悲惨。
      今晚过得很甜蜜，这是毋庸置疑的，因为连梦境也是那么甜蜜。

第二章相信天使的小女孩
下班回到家里，看到了令我目瞪口呆的景象。
      “打扫屋子的事，小妤不用插手啦，你大病初愈，应该多加休息。”
      我夺过小妤手中的扫帚，她不满意地嘟起了小嘴。
      “哥哥不是不喜欢你打扫屋子。你在这里白吃白住，你帮我做家务，我欢迎还来不及呢。屋子昨天才打扫过，地面还很干净，清洁的事暂时放开一边吧。”
      我还真是难以置信地看到她主动帮我做家务，和昨天前天的表现有天壤之别，她给我的印象又升级成了一个乖巧懂事的小女孩。
      今晚的天空比昨天和前天都要晴朗，星光明亮，皎月高挂，向往天空的小妤竟能脱离夜空的诱惑，我倒为她感到奇怪了。
      “今天为什么不去看天空呢？”
      “不管我怎么看，我还是飞不上去的。”
      “你很想飞到天空去？”
      “嗯，奶奶告诉我天空上面的世界比我们的世界更加好玩，更加漂亮，但是她却丢下我一个人偷偷地去了。。。。。。”
      小妤用手背擦拭湿润的眼睛，口唇动了动，好像还有什么话要说的样子。
      等她情绪稳定了下来，我安慰她说：“奶奶不是故意丢下你的，她是被天使送到上面去啦。”
“天使？”
      “天使是幸福的行使者，要得到她的恩典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呀。你奶奶一定是一个很善良的人，所以天使才把幸福赐予她，把她带到最好玩最漂亮的地方去。她在上面一定生活得很快乐呢！”
      那是奶奶跟我说的话。奶奶早就过世了，那个世界是不是真的像她描述的那样美好，我就不知道了。但是那个世界曾带给我很长时间的一段憧憬。
      “哥哥，我要做什么，天使才肯把我带到上面去呢？”
      这个问题，我那时候也有问过奶奶的，她的回答是——
      “要让天使恩赐你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你要乐于做好事，帮助别人，积累恩德。哪怕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只要是能够帮到别人的，天使在天空上面都看得一清二楚，帮你记在本子上。”
      “奶奶真狡猾，只告诉我上面好玩的事，把天使的事藏起来不告诉我。哥哥，有什么方法才能够最快达到天使的要求？”
      “首先是要快高长大，然后就是要多做好事。你看，哥哥长这么大了，还不能到那个地方去呢，大概是因为哥哥不够努力做好事吧。今后哥哥要加把劲了，小妤也要努力喽。”
      “我会努力的，说不定我会比哥哥早一步被天使带走呢。”
      小妤打气状地勉励自己，自信满满的。
      太可爱了！真恨不得她就是我的女儿，作为父亲，我会搂住她给她亲热的一吻。现在，我作为陌生的哥哥，只能用手抚摸她的头部，真不甘心呀。
      接着，她不停地问我有关天使的事。搪塞过去的话会让她憧憬的世界动摇，所以我全神贯注地认真作答。
      “哥哥，天使是长什么样子的呢？”
      “她的头上有一个金色的光环，背后长着白色的翅膀，所以她可以自由地在天空上面飞翔，像小鸟一样。”
              “翅膀是用来飞的，那么光环呢？”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光环有什么用。思考太久的话，会让小妤看出破绽，所以我用对比的方法成功地解决了她的疑问。
      “光环是用来照明的，就像电灯一样。有它的帮助，天使就不会在夜间迷路了。摘掉的话，是没有问题的。”
      摘掉的话就变成堕落天使了，这是不知道从哪里学回来的常识，反正都是属于天使吧。
      “有翅膀真好啊，喜欢到哪里去就到哪里去。天空上面一定很好玩呢，有星星、月亮和太阳。天使都不愿意下来，所以我们就看不见她们了。”
      看来，小妤的脑袋里还没有宇宙的概念。
      “要飞的话，不一定要用翅膀，坐飞机就可以了。”
      “对呀，我怎么想不起飞机了，总是想着翅膀的事！坐那个可以到达吗，可以到达吗？”
      她急切地想知道答案，把脸庞凑到了我的跟前。
      “飞机飞得不够高呀，离那个地方还差了一大截的距离。如果够得着的话，全世界的人都涌上去了。”
      我不应该向她提起飞机的事，亏我应景快，才作出了合情合理的解释，自己暗自抹了一把冷汗。
宇宙飞船的事就更加不能让她知道了，宇宙飞船会毫不留情地击溃天使的形象。
      “真可惜呀，比起飞机，我更加希望有一双翅膀呢。哥哥，你也是那样想吧。”
      “嗯，当然了。”
      小妤的稚气令我感动了一下，有返璞归真的感觉。迎合这股气氛，我许下了我天真无邪的承诺。
      “如果我有了翅膀，第一件事就是把小妤带到上面去。”
      “你有翅膀的话，你就是天使了。”
      我这个承诺太差劲，连小妤也看到了漏洞。
      “不过，说不定哥哥哪一天会偶然在后面长出翅膀呢。小妤也要许下诺言——如果小妤有翅膀的话，也会把哥哥带到天空上去。”
      我们两个真是傻瓜，不过小妤的眼神中好像含着强烈的期待，那就是叫做愿望的东西吧。
      “我们勾手指吧，说过的话要算数。”
      不可能发生的事原来也能具有那么吸引人的魅力，我伸出手指和小妤的手指互勾了，心底里甜得像蜜糖一样。
      这种童话故事式的诺言发生在十九岁的我身上简直是不可思议，不过说不定是天使给我的恩惠呢。
      今晚我特意煮了很多饭，小妤正值发育时期，她海量式的胃口是可以体谅的，加上菜不怎么丰富，白饭就成为主食了。
      我最喜欢看小妤吃饭的样子，像我这种吃饭吃了十九年的大汉，吃饭只是为了不让肚子空着。但是小妤不一样，感觉她好像从来没有吃过饭，一瞬间把对饭的衷爱都爆发了出来，甚至把饭碗都清理得干干净净。
      “呐，小妤，你觉得饭好吃吗？”
      “太好吃了，咬起来甜甜的。”
      我更加确信她从来没有吃过饭了。
      “你以前有吃过饭吗？”
      “没有，我在家里都是吃面包的。软的面包还比较好吃，硬绑绑的那种最难吃了。”
      原来如此，她的家庭是追随西方文化传统的，怪不得她不会使用筷子。在本土文化里生活了十九年的我真是幸运，可以吃上美味的白饭，自己是身上福中不知福了。
      “好吃的话就多吃点，回家以后就没有饭吃了。”
      小妤的手停要半空，饭正要往口里送。
      “我不要回家！”
      雷鸣般地大吼，饭桌上的饭菜都要被吓得跳进来了。
      “你不想见你爸爸妈妈吗。。。。。。”
      “我——不——要——回——家——！”
      逐字地向我郑重声明，虽然年纪小小，发起怒来还是挺可怕的。
      “不回家就不回家了，让哥哥来照顾你吧。”
      高兴比无奈更早地到达意识，其实我心里早就不想小妤回家了，但是总不能无顾失去女儿的父母的感受，现在把她留在我家里只能算是权宜之计。
      小妤利落地吃完了三碗饭，第四碗饭的时候从她缓慢的动作里可以看出她是在死撑的，爱吃也不至于使自己的肚子受苦吧。
      “饭虽然好吃，但是吃不下就不要强迫自己了。”
      “我要快点长大，不多吃点是不行的。”
      我说过被天使带走的首要条件是快高长大，她真的牢牢地记住了，并且还贯彻到行动中。
      “天使不喜欢胖人的，你吃这么多饭小心长胖呀。”
      “我现在很胖吗？”
      “小妤现在不胖，但是继续这样吃下去的话，就会变成小肥猪了。”
      我已经变成了一个很会哄骗小孩子的大汉了。
      “那我就不吃了，天使真够挑剔的。”
      我是应该苦笑呢，还是大笑呢。
      吃完饭，我安顿好小妤睡觉后，才开始洗澡，洗衣服和打理屋子。最近都几乎要忙到深夜十二点才能就寝。这全新的生活轮廓却不知不觉地被我坦然接受了，而且还希望继续这样持续下去。
      或许真的会这样持续下去吧。
      “小妤，我说过不用你做家务的。你看你都煮出来了一些什么啦？”
      我指着饭锅里煮得稀烂的白饭——至少那样的生活在第二天是持续下去了。
      “呜。。。。。。”
      “水放得太多了，还有煮得时间太长了。”
      饭煮熟后，饭锅上有个小键会自动跳起来的。小妤可能看着好玩，每逢它跳上来就把它按下去，结果饭就重复地被煮。
      “我昨天明明已经看清楚了。唉，还是不行呀。”
      想起来了，昨天我在煮饭时，她确实一直跟在我的旁边。她能够做到这样已经很不错了，多加点水总比少加水把饭烧焦好。
      稀烂的饭是不能够就这样吃的，但是可以被加工成另外一种好吃的东西——
      那就是粥了。
      我切了一些葱粒和肉片放到小妤的杰作里面，然后加点水再煮了一下，朴素的美味食物就诞生了。
      “好吃吗？”
      “味道太棒了，比一颗一颗的饭还要香呢。”
      “那是多亏小妤给我准备的残局。”
      “嘻嘻，因为我是天才嘛。”
      小妤喝了五碗粥才以肥胖为理由罢口。这点粥水是不能够喂饱我的，只有等小妤睡了后再煮点其它东西吃。
      小妤今天很高兴，说话特别多，还滔滔不绝地谈天使的事，我成了她最忠厚的听众。
      “哥哥，如果天使吃到那么好吃的东西，她肯定会留下来不回去了。”
      好吃的东西自然是指粥了，这异想天开的想法只有小妤才能构思出来。
      “天使在天空上面会吃些什么呢？上面的东西一定很好吃吧，所以她对小妤喜欢吃的东西就不感兴趣了。”
      自言自语，推翻了自己前面的结论，还能说得头头是道，佩服佩服。
      “小妤以后一定要努力学习烹调，煮出全天下最好吃的东西，让天使闻到都会飞下来。”
      志气可嘉呀。
      明天是星期二，我不用上班，趁休息可以带小妤到外面玩，老呆在家里会闷坏的。
      “明天哥哥不用上班，小妤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真的吗？哥哥不用上班太好了，我一直都想哥哥陪陪我呢。”
      她快活地拍了一下手掌。
      “外面的世界很可怕的，不过有哥哥陪着，我什么都不怕。在一个很繁华的地方有一间叫做BoBoSweet的甜品店，哥哥能带我去吗？”
      繁华的地方应该是指城市的商业大街吧。
      “没问题，你喜欢就好了。”
      “太好了，那个地方我每年只准去一次，现在不够半年就可以去了啦，我还以为以后都没机会去了呢。我很开心呀！”
      她欢蹦起来，搂着我的身体。
      一个小女孩在大千世界里流浪，世界当然变得可怕了。那个甜品店每年只准她去一次，她的父母对女儿也太苛刻了吧。
      “那间甜品店，你为什么一年只去一次呢？”
      “因为我一年只能离开家里两次，其中的一次是去旅行，另外的一次是到外面玩。”
      我把从小妤身上掌握到的线索在脑海中逐一罗列出来。
      小妤的家庭是追逐西方文化的，所以她以前没有吃过饭，也不会用筷子。
      崇洋的多数是富裕家庭。
      富有的人都喜欢把儿女关在家里，不让他们到乱世中去沾染污气，并聘请家庭教师适心教导他们，所以小妤对世事一窍不通，不懂男女间的区别。
      只有富有的人才会视现代文化为俗物，所以小妤不知道人类制造了宇宙飞船登陆月球。
      还有，她原来穿的那件衣服，细察之下手工非常精致，是富裕家庭才买得起的。
所以——我恍然大悟——
      小妤是为了逃离家人的禁锢才跑出来的！她一定很憎恨她的父母，所以对她死去的善良奶奶念念不忘，想到天空中和奶奶见面！
      不过，还有两个疑点没解决——天使不是西方文化中的角色吗，为什么小妤会不知道呢？还有她说的‘以后都没机会去了’又是什么意思？
      不过，这些疑问都已经不重要了。现在我和小妤站在同一线上，对自己的父母同仇敌忾，所以明天的玩乐用来发泄一下这份怨念才是至关重要的。
      “总之，明天你去哪里哥哥都带你去，去哪里玩哥哥都陪你。”
      “太好了！太好了。。。。。。”
      小妤又是拍手又是欢呼。

第三章二人世界里的小女孩
“哥哥，快起来呀，今天说好带我出去玩的。”
      传进耳膜的声音和我的意识一样地朦胧。
      是谁呀？我家里好像没有请仆人吧。
      还有，心口很疼，被某种软软的东西由上至下地击打着我的肋骨。
      停手呀，我的肋骨都要断了。
      我睁开眼睛，一个小女孩正坐在我的胸脯上，借助重力的帮助，用屁股上下地撞击我的前胸。
      “够了，小妤，痛死了，哥哥已经醒来了。。。。。。”
      “你看看时间嘛，现在已经八点钟了。”
      才八点钟而已，我平时休息天里都是睡到中午十二点才起来的。今天被这种骑乘的方式唤醒平生还是第一次。
      “好了，好了，让哥哥起来吧。”
      我拖着睡意还很浓厚的身体走进洗手间里，小妤静静地跟在我的背后，像是在无形地催促着我。
      “小妤，别跟着我好不好？你这样会给我带来压力的。哥哥还要刷牙，刮胡子，换衣服呢。”
      “你快一点呀，别磨磨蹭蹭的，我等得不耐烦了。”
      这是长辈在催促后辈时才会用到的语气。
      “哥哥明白了，哥哥会尽快梳洗完毕的。”
      我看着镜子中的我，脸睑还是半垂着。
      我在干什么呀？
      渐渐地，我体会到父母亲的感受了，子女总是在父母亲极不愿意的时候用最轻松快乐的脸孔施加压力，而身为父母亲的只能够委屈地接受。
      “我们吃完早餐再出去吧。”
      “我不要，我要现在立刻去BoBoSweet。”
      “要有力气走路，总要吃东西的。”
      “去BoBoSweet再吃吧。”
      “现在这么早，甜品店还没开门呢。”
      “已经开了，BoBoSweet七点钟就开门了。”
      我说的每一句话都得到理由充分的驳回。
      商业大街离我家有十分钟的行程，我携着小妤的手走着，不，应该是她携着我的手，因为她走得比我还要快。
      “你去过那间甜品店多少次了？”
      “七次吧，不，应该是八次。”
      那就是说，她用八年的时间去了八次。
      “你认得路吗？”
      “只要到了熟悉的地方，我就知道怎样去了。”
      “呐，你每次去那里的时候都是这么激动的吗？”
      “比现在还要激动呢。因为爸爸妈妈总是磨磨蹭蹭的，哥哥也是，不过哥哥比他们好多了。”
      “那里有什么地方吸引你的呢？”
      “我第一次去时是奶奶带的，那时候我才四岁。那间店的Tiramisu（提拉米苏）是全城最好吃的，我吃过这么多年了，味道还是一样的棒。”
      原来是她过世的奶奶引她去的，难怪会这么喜欢那个地方了。
      还有Tiramisu是什么？我从来没有听过，大概是糕点的一种吧。小妤的口气还真够大的——‘我吃过这么多年了’，不就是吃过八次吗？
      “BoBoSweet还有一个特点和其它地方不同。”
      “那是什么？”
      “秘密呀，等一下哥哥就知道了。”
      老练地摆起架子来了——别忘记，帐是我付的！
      一来到商业大街，小妤就拖着我的手一路朝目标小跑。她带走的只有我的驱壳，我的灵魂其实还在家里睡觉。
      “就是这里了。”
      终于来到了叫BoBoSweet的甜品店门口。
      门口装潢得很漂亮，有童话屋的色彩。门前的地面是用猫脚印图案的地砖拼砌起来的。右侧竖立着一块五颜六色的木板，上面用圆溜溜的文字写着：“要想得到超级可爱的小猫布偶。。。。。。”——“喂，等等呀。。。。。。”
      我还没看完木板上的文字，就被小妤有力的小手拉进店里了。
      里面没有多少客人，小妤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来，我坐在她的对面。扩音器里正放着轻雅的古典音乐，和店里雅致的环境很合配。
      “请问，两位要点一些什么？”
      服务员走过来，我拿过菜单快速浏览，跃进跟里的数字还是颇为可怕的，每一份的价钱都可以抵上几份的外卖炒面了。
      “我要十份Tiramisu，一份Cinnamon Chocolate Danish，两份Milk Chocolate Donut，一份Blueberry Muffin。饮料的话要矿泉水，要Perrier的。”
      一大堆我不懂的英文从小妤的口里吐出，她瞅也没瞅菜单一眼，就像菜单已经长在她心里一样。对于她所点的东西，我究竟是咋舌惊叹好呢，还是为自己钱财的不幸遭遇默哀好呢？
      “先生，你要点一些什么？”
      我的意识由于受到过度惊吓，已经凌空飘起来了。
      “咳咳。。。。。。”——用咳嗽安抚一下自己的情绪。
      “那个嘛。。。。。。请问这里有面条吗？”
      “说面条的话，意大利粉也算是面条吧。”
      “那就意大利粉了，帮我少加一点番茄酱。”
      “先生还要点什么喝的吗？”
      “矿泉水好了，和那位小朋友的一样。”
      “两位请稍候吧，你们点的东西很快就送上来了。”
      像我这种粗人实在不应该来这种地方，刚才服务员的谈话已经足以令我惊慌失措，手心冒汗了。
      “哥哥为什么要点意粉呢？来这里当然是要品尝甜品的。”
      “哥哥不怎么喜欢甜品，味道太浓烈的东西我都不喜欢。”
      “那是因为你没有吃过，你吃过之后就一定很喜欢了。好在我点了十份的Tiramisu，本来是要一个人吃掉的，把一半分给哥哥好了。”
      一个人点十份还要一个人吃掉？我面前这位瘦削的小女孩真的是小妤吗？刚才我都把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到小妤说的英文之上，没有留意英文前面的数字。现在想起来，心和手都要发颤了。
      “你一共点了多少份甜品呀？”
      “十份，一份。。。。。。加起来应该是十四份吧。”
      “还好，还好。”
      我拍了拍镇定下来的胸铺。
      “哥哥，你说的‘还好，还好’是什么意思？”
      被直中要害了。
      “我怕你点太多吃不完，那就造成浪费了。”
      “怎么会浪费呢？我点的都是我最喜欢吃的，再多点一些我都吃得下。”
      于是，小妤开始津津有味地大谈特写她点的Danish，Donut和Muffin是怎样好吃的。这些名词我才刚刚学会，怎样也想象不出会怎样的好吃，而且它们都是富含牛奶和巧克力的甜品，给我选择的话，我还是吃白饭好了。
      “这些叫Perrier的矿泉水也不是普通的，是法国南部的特产。如果细细品尝的话，可以尝出它和其它有气矿泉水的微妙差别。”
      小妤十足老师模样地向我介绍刚刚端上来的用单脚玻璃杯盛着的不普通矿泉水。
      我啜饮了一口，用舌头细细品尝，有气泡的感觉，但是味道方面——
      骗我呀，小妹妹，不就是普通的水吗？！有本地的水不喝，干吗偏偏要喝远在法国的水呀！
      但我还是——把将欲骂出口的话生硬地吞了下去。
      糕点陆续地送了上来，十份的Tiramisu端上来塞满了一桌子。
      我低着头只顾和意粉拼搏。
      “哥哥你也吃一下Tiramisu吧。”
      “甜的东西我不太喜欢。”
      “这里的Tiramisu是奶奶介绍给我吃的，我吃下去的第一口就爱上它了。”
      既然她善良的奶奶也这样推荐了，我就吃一口算是尊重一下奶奶吧。
      用两只手指夹起一块Tiramisu放进口里咬下去——很醇郁，有种独特的味道，和市面上卖的蛋糕完全不一样。那种味道瞬间溶进唾液里，让整个口部都感受到那份非凡的独特。
      “很好吃耶，小妤。那是用什么做的？”
      “我也不太清楚是怎么做的，只知道里面加了咖啡，浓缩的咖啡Espresso。”
      我确实尝到了一点咖啡的味道。我吃完一块又拿起一块吃了，那种味道真是令人舍不得放下。
      “哥哥，你知道Tiramisu的故事吗？”
      原来里面还有故事，我这个几分钟前连Tiramisu都不知道是什么的人又怎么会知道呢。
      “Tiramisu在意大利文里是带我走的意思，故事是奶奶告诉我的。从前有一个意大利的士兵要打仗了，她的妻子帮他准备粮食。因为家里很穷，妻子做不出什么好吃的东西，所以她就把家里的饼干，面包通通做进一个蛋糕里，那个蛋糕就是Tiramisu了。“
      一涉及解说性的话题，小妤就可以成熟地发挥她的知识性特长，说得有条不紊。被禁锢时她肯定受了很多正规的知识文化教育。
      我们两个胃口很大的人很容易地解决完桌上的糕点，我心疼地打开钱包结帐。小妤在一旁满意地笑着，笑容中像隐藏着什么。
      我正要走时，小妤拉住了我，眼睛盯着服务员匆匆跑过来的方向。
      “不好意思，忘记把礼物给你们了。”
      “小妤，这间甜品店与众不同的地方莫非就是指这件东西？”
      “哥哥真是聪明，猜到秘密了。你看这只小猫的样子呆呆的，是不是很可爱呢？”
      白痴也能猜到了，看着她把小猫布偶放到脸颊上摩擦，我心里就被紧紧地握了一下。走到门口，把木板上的文字完整地读了一遍：“要想得到超级可爱的小猫布偶，只要吃够五个Tiramisu和消费在XXX以上就可以了。。。。。。。”
      到头来，小妤的终极目标还是小猫布偶，Tiramisu等甜品都是充当桥梁的。
      “小妤，那只根本不是小猫。”
      “什么嘛，明明就是小猫，还这么可爱。”
      “有小猫的眼睛是两条线构成的吗？一条线的话还可以理解。还有那个比头部少了一半的蜷缩的球状身体根本就不是身体嘛。”
      “做成这样才叫可爱。BoBoSweet从八年前我和奶奶一起去时就给顾客奖励小猫布偶，而且一直都是小猫布偶，没有其它的动物。我到现在已经收集了九只小猫布偶，我是不是很厉害？”
      小猫布偶在布偶店里就可以买到，要多少多少，比起吃一顿昂贵的甜品餐才得到一只要便宜多了。小妤不懂这个常识是我的不幸和她的遗憾。
      我夺过她手中的小猫布偶，举起来观赏——皮毛光滑，触感舒适，在一个不太明显的地方有一个小标签，上面写着Cathia。Cathia大概就是制造这只小猫布偶的公司吧，名字真是奇怪。
      “小妤，我知道一个地方有很多布偶，不过要得到它们需要一点运气。”
      “那是什么地方呀？哥哥快带我去！”
      那个地方当然是游戏娱乐中心了。
      “看到了吗？机器里面都是布偶。”
我指着一排夹布偶的机器对小妤说。
      小妤半蹲着身体，正细致地观察机器的外形。
      “哥哥，要怎样才能得到里面的布偶啊？”
      “很简单。”
      我从钱包里取出一枚硬币，用两只手指轻巧地夹着在小妤面前晃了几下。
      “只要把硬币投进这个小孔里，机器手就可以通个这个摇杆操作方位，让机器手对准你心目中的布偶，然后按下这个按钮，机器手就会伸下去把布偶夹起，很简单吧。。。。。。看吧，机器手伸下去了。。。。。。唉，失败了。。。。。。”
      小妤眉头紧锁，视线笔直地指向机器手。这种夹布偶的游戏，不论是哪个喜欢布偶的女孩都会一见钟情。
      “哥哥，给我硬币。”
      我从钱包里取出另一枚硬币放到小妤的手心。
      “好！我的目标是那只小猫！”
      “喂，听我说，那只小猫被压在下面，根本不可能夹得起来的！要夹就夹最上面的。。。。。。”
      她像没有听到我说话一样，果断地按下了按钮，机器手什么也没有抓到。
      “这机器真令人生气，我明明看中了那只小猫的，它就是不肯给我抓上来。”
      “除了小猫，你还可以选择其它布偶呀！”
      “我只要小猫，其它的不要。”
      真是莫名其妙的喜好，这个极端的喜好是由那间甜品店用八年的时间培养出来的。
      摊开的手又伸到了我的面前。
      “还要继续？”
      “当然啦，夹不到小猫誓不罢休！”
      于是，我就感觉正在把钱一枚一枚地丢进大海一样，钱包的硬币已经不够用了，去柜台换了几次，每一枚硬币都以小于十秒的时间间隔从我手中消失。
      “气死了，气死了！这台机器是不是脑子出问题了？我要换一台。”
      脑子出问题的是你呀，小妤！小猫布偶明明在一个不可能被机器手抓到的地方，为什么还要那么努力地想方没法要得到它呢！
      我的钱包又大伤了，被冤枉地投进机器里的硬币数目足以让我在游戏机中心混几年了。高中的时候，我常到这种地方打一只叫做FOK的格斗游戏，FOK的全名是Fighters of Kindom，王国勇者的意思。只要投一枚硬币，凭着我出众的操作连续技的能力，我就可以在这种地方呆上半小时，轻松把游戏通关。现在看到小妤这种浪费的方法，我的心都要碎了。
      结果小猫布偶一只都没有夹到，却夹到了几个其它动物的布偶。小妤把它们都塞给我，说它们一点也不可爱。
      “我要走了，这些机器只会耍人，一点也不好玩。”
      不好玩的话就不会浪费我的金钱了，吃不到葡萄所以葡萄就是酸的。
      走出游戏娱乐中心后，小妤一直闷闷不乐，她心里还牵挂着那些得不到的小猫布偶。带她去儿童服装店、精品店、手饰店，全部被她拒绝。
      “那么就回家吧。”
      “我不要回家！”
      她噘起小嘴，停驻在原地不肯前进，我瞬间尝到了为人父母的难堪。
      接下来要去的地方只有一个了，只有那个地方才能令她眉开眼笑。
      “有一个地方你一定会想去的，不去的话我就不理你了。”
      早知道就绕过游戏娱乐中心直接带她去那里好了。
      她极度不愿意地跟在我的背后，磨磨蹭蹭地走着，正在闹别扭，可是当到达目的地时，她高兴得几乎要叫出来。
      “布偶店是不是很棒呢？”
      “原来有这种店的，我一直都不知道。哥哥对我太好了！”
      布偶店的大门上方闪烁着几个精致的英文字母——Cathia，记得原来不是这个名字的——Cathia，那个不就是制造小妤手中小猫布偶的公司吗？
      “欢迎光临，小妹妹！我们这里是专卖小猫布偶的，请随便看看吧。”
      一个穿着格子上衣浅蓝色牛仔裤打扮很寻常的男人在笑眯眯地向小妤打招呼，看他的样子不像是服务员。小妤在他的带领下一溜烟冲进布偶堆里了。
      “你们这里只卖小猫布偶吗？”
      我走过去问那个向小妤打招呼的男人。其实不用问也知道，因为店里的世界是小猫的世界。
      “没错，其它的动物都全部被我灭杀了！”
      那个男人学着小孩子的腔调说话，还做了一个很夸张的代表灭杀的手刀姿势。
      这个世界真是难以理解，不只是BoBoSweet，连布偶生产公司都排斥小猫以外的动物，这样下去的话，地球的人类都给小猫占领了。
      “刚刚那个女孩和你是什么关系？”
      男人的剑眉向眉心收拢，眼神瞬间转为尖锐。
      “关系嘛，怎么说呢。。。。。。你认识小妤？”
      我惊慌失措，说话支支吾吾，他难道知道小妤是我捡回来的？在吞吞吐吐之余，我还是先入为主。
      “原来她叫小妤，我也是叫小俞，我和她的名字真是巧合呢。看也看得出，你和她是父子关系了。不用害羞，像你这种年纪就有小孩子的男人，世界上有很多呢。”
      误解也够荒唐的，还安慰我。他们名字的巧合真够稀奇的，更稀奇的是连趣味都一样。
      “你要好好照顾她呀，她是比较可怜的。”
      不知道她所谓的可怜是指什么，大概是指像我这种年纪就有小孩的，小孩的体质都比较脆弱一类的吧。
      小妤手舞足蹈地观赏小猫布偶，开心得合不拢口。最后她驻足在十二只整齐排列的小猫布偶面前。
      “啊！BoBoSweet赠送的小猫也在里面呢！”
      上面果然有两条线样眼睛的小猫，和小妤的一模一样。十二只小猫中，眼睛不只有两条线的，还有一条线的，放倒V形的，白色大圆圈的。。。。。。眼睛的种类把我搞得一头雾水——为了可爱，眼睛的原型都可以舍弃了。
      这时，叫小俞的有爱猫怪癖的男人走到小妤旁边，蹲下身子，笑眯眯地开始诱惑小妤。
      “这套小猫系列是最经典的，已经有两年历史了，其中包含了丰富多变的眼睛形状。你已经有一只了，那只是这套小猫家族的首领，有没有兴趣把剩下的十一只成员都买下呢？哥哥特别地给你一个半价的优惠。”
      拉拢顾客是生意人的喜好，拉拢同好者是这位有爱猫怪癖男人的喜好。在他的怂恿下，小妤用望穿秋水的目光看着我，我瞬间被看穿了。
      “好，好，我给你全买下了。”
      “你爸爸真是善良呢！”
      叫小俞的男人看着我这边。
      “他不是我爸爸，我平时叫他做哥哥。”
      男人的目光中没有流露出任何疑惑，这倒令我感到诧异了，可能是因为他没有听到小妤的说话。
      正当我打开钱包结帐时，小妤的呼叫声吸引了我的视线。
      “好大的一只小猫首领呀！”
      不只是小妤围着一只大布偶在观赏，布偶周围还站着很多小朋友。
      那只半人身大的巨型布偶不就是小妤手中那只两条线样眼睛的小猫吗？
      “没错，那只小猫人见人爱。我的公司做了二十只的限量版，很快就销售一空，这是剩下的最后一只了。我管它叫做超级无敌霹雳小猫首领。”
      在我背后突然出现的叫做小俞的天真无邪的男人原来是Cathia公司的老板。我对他的产品已经彻底无语了。
      小朋友堆中突然跳出一个扎着两条小辫的小女孩，她紧紧地抱起了超级无敌霹雳小猫首领，大声嚷道：“这只小猫我买了！”
      “不行，那只小猫是我的！”
      小妤也冲上去搂住了巨型小猫，两人在小朋友堆中你争我抢大吵大闹，争得面红耳赤。
      “好了，好了，猜拳决定吧！”
      解围的是Cathia老板。
      “猜拳是什么玩意？”
      小妤的话在小朋友中引起了起哄。
      “猜拳都不知道是什么，你是傻瓜吗？不懂就好，这只小猫归我了！”
      扎辫的小女孩不容置辩地说。
      “我就是不懂嘛。”
      “别吵别吵！不懂的话我来教她。”
Cathia老板果然有做首领的天份，他一说话所有的小朋友都闭嘴了。他详细地给小妤解释猜测拳的规则，剪刀破布，布破石头，石头破剪刀。我站在一边静静地当观众。
      “好，猜拳开始，三盘两胜为赢！”
Cathia老板庄重地宣布，手在空中一划，战斗便开始了。不到十秒时间，战斗就结束了。胜利者当然不是小妤，她那种慢悠悠的出拳方式一眼就被地方看穿了，所以二比零惨败。
      扎辫的小女孩扬了扬手中的胜利品，和其它围观的小朋友一起一哄而散。
      小妤气恼地坐在地上不肯起来，眼中还含着泪珠。
      吃不到的葡萄是酸的，得手的葡萄被人抢了当然是痛苦难当了。
      “小妤呀，拜托，别闹别扭，起来吧。”
      我的呼唤是没有成效的。
      “让我来吧。”
Cathia老板胸有成竹地向我使了个眼势，然后蹲到小妤的旁边。
      “我可以额外地帮你订造一只一模一样的小猫首领。”
      “真的吗？”
      不愧是Cathia的老板。
      “不过需要几天的时间，做好之后我就送到你家里去。”
      “谢谢，大哥哥！”
      成功解决了小妤的烦恼后，我把我住的地址给了Cathia老板。
      离开Cathia后，小妤在大街上蹦蹦跳跳地一边哼着小曲一边玩弄着手中的小猫布偶。其它的十一只被她抛弃的小猫布偶连同夹回来的布偶装进塑料袋里被我提着。
      “我说嘛，你不喜欢它们的话就不要买了。”
      “不是不喜欢，是因为这只是小猫的首领，样子呆呆的，比其它的小猫都要可爱。过几天，我就有它的超大版了。”
      “那叫做超级无敌霹雳小猫首领。”
      “哥哥，你说什么呀？”
      “没什么。”
我被Cathia的老板感染了。
      时间将近中午时分，商业大街上人流急增，熙熙攘攘的，空气一时变得很混浊。
      我携着小妤的手走向一个十字马路，要过马路了。
      小妤突然松开我的手，坐倒在地上，小猫布偶顺势滚了下来。她瞪大眼睛直视十字马路的正中央，那里除了车辆就什么也没有。
      “小妤，你怎么啦？”
      她的身体在急剧地颤抖，呼吸紊乱，眼睛混浊得不能反射一丝光线。
      “小妤，你怎么啦？小妤。。。。。。”

第四章要和哥哥永远在一起的小女孩
我抱起地上的小妤，顺便把滚落的小猫布偶装进塑料袋里。
      她的身体颤抖得很厉害，体温有显著的下降，像受到寒冷的逼迫一样。眼睛不眨动地瞪着前方，扭曲的脸部和半开的嘴唇如受到什么恐怖的惊吓一般。
      “小妤，坚持一会儿，我现在就送你去医院。”
      理智还能够保持半分的清醒，手脚的动作出现了些微的紊乱，我叫了一辆Taxi，直往医院奔去。
      小妤的体温还在下降，身体机能停止，像失去了知觉。我把她抱在怀里，紧紧的，用自己的体温暖和她的身体。
      医院里垩白色的墙壁和药水的气味总令人联想到与死亡有关的东西。在医院里的时间过得特别慢，可以感受到每一秒钟是如何从指尖滑走的。
      一直是蹦蹦跳跳的小妤霎时间倒了下来，这种突而其来的打击坚实地在我的心里打了锤。
      “医生，小妤怎样了？”
      “她只不过是受了过度的惊吓，我已经给她打了一支镇定针了，睡一会儿就好了。”
      “你确定她是受了惊吓？”
      事情的经过我已经向医生描述过了。
      “她可能是过去曾经经历过什么创伤，突然回想起来大脑就承受不了。她的身体没有什么大碍，你可以放心。等她醒来后就可以出院了。”
      原来是创伤。她父母亲对她不好，她在街上又流浪过，这些事积累起来就形成她心里的阴影了。
      小妤躺在白色的床上，闭着眼睛，有节奏地呼吸着，脸部已经恢复寻常，她正安静地睡着。
      我握住她的小手，小手暖暖的，她的体温也恢复了，我的心即时舒缓下来。
      默默地，我只是看着她，等待她的醒来。说来也惭愧，我一生从没试过像现在这样急切地等待一件事的到来。
      窗外猛烈的阳光在树叶的过滤下和煦地在病房里投下零碎的残影。
      注视着地上的残影，观测着它的变化，时间便在变化中一点一滴地流逝。
      “爸爸，妈妈！”
      小妤突然叫了起来，我停滞的意识被叫声敲动了。
      “小妤！”
      她的手指陷进我的掌心里，像是要努力握住一些什么东西，扭动的身体把床弄得嘎吱嘎吱地响。
      豆大的汗珠从她的额头上冒出，冷冷的，我用手把冷汗拭去。
      这一接触让小妤缓缓地从睡梦中醒来，她睁开了不再混浊的眼睛恍然地看着我。
      “怎么了，做恶梦了吗？”
      我轻轻地摸着她的额头。
      “哥哥。。。。。。”
      她双手楼住我的手，哭泣着，冰冷的泪线在我的手臂上行走。
      “想家了吗？”
      “哥哥，你不会离开我的，对吗？”
      她像没有听到我说话一样。
      “哥哥怎么会离开你呢，傻瓜。哥哥会一直守护在你的身边的。”
      我用手指温柔地戳了一下她的鼻子。
      “我怕哥哥会被天使带走。”
      “你不是很想被天使带走吗？”
      “天使都是坏人，我不要被她带走，我不要，我不要！”
      小妤的声音中同时带着嘶哑和尖锐，虽然不知道憧憬天使的她为什么会突然仇恨天使来，但是她慌乱的神情告诉我她真的很讨厌天使。
      “天使都是坏人，哥哥不会让她带走小妤的，哥哥也不会让她带走自己，我们两个人永远都在一起，好吗？永远都在一起。。。。。。”
      我把小妤瘦弱的身体抱进怀里，用体温告诉她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嗯，我和哥哥永远都会在一起。”
      她破涕为笑，精神明朗起来。
      “哥哥，我的小猫呢？”
      “在这里。”
      我从塑料袋里拿出小猫首领递给小妤，小妤把它抱进怀里，脸上绽放着笑容。
      “我不忍心丢下我孤独的小猫，所以小妤、哥哥还有小猫都要永远在一起。”
      “永远在一起。。。。。。”
      我重复着，恍然出神，如果真的能够永远在一起就好了。。。。。。
      “哥哥，很感谢你，今天是我最高兴的一天。”
      “高兴就好了，以后高兴的日子还有很多呢。”
      “嗯，因为我和哥哥永远在一起嘛。”
      我们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
      窗外的景色被夕阳染得一片赤红，预示着今天又要走向结束了。
      我和小妤都没有吃午饭，但是却没有感到丝毫饥饿，两人真诚的对话把饥饿都驱遣了。
      “小妤，今晚要吃些什么？”
      “我要吃很多很多的饭。”
      “饭嘛，要吃多少有多少。”
      “哥哥，你认为天使是好人还是坏人？”
      在吃饭的时候，小妤提出了一个令人难以启齿的问题。
      “那么，小妤认为呢？”
      “天使可以把我们带到很好玩的天空上面，她应该是不坏的。但是她总是独来独往，擅自把人带走，让人摸不着头脑，而且她又瞧不起我们的世界，躲在天空上面不下来，所以她还是很坏的。”
      “小妤说得很有道理，关于天使的好坏，我也不太清楚。或许天使和人一样吧，既有好的一面又有坏的一面。”
      “好的一面和坏的一面？”
      “世界上不论是哪个人都有好的一面和坏的一面，区别只是好的一面多一点还是坏的一面多一点，但是不同人的评分标准不一样，所以到头来还是未能判断出一个人是好还是是坏。有的人被人爱戴，爱戴他的人就把他当成好人，但是又有人是憎恨他的，憎恨他的人就把他当成是坏人了。结果他是好人还是坏人，最公平的人都不知道。就像哥哥一样，小妤有时候不也很憎恨哥哥吗？”
      “哥哥上班总是把我丢下不管，我真的有点憎恨哥哥。”
      “哥哥有很多坏脾气的，小妤现在还没有看出来，等你看出来的时候，哥哥就变成坏人了。”
      “即使哥哥有坏脾气，哥哥还是我最喜欢的人。”
      “哥哥也很喜欢小妤，只要小妤不淘气就好了，否则坏脾气发作起来时会把你丢到街上不管的。”
      “啊呜。。。。。。”
      “说笑而已，哥哥怎么会是那样的人呢？小妤现在对天使的印象是不是好了一点？”
      “好像是吧，不过我还是讨厌她。哥哥，我好像能够感觉到天使的存在。”
      “别说傻话了，天使不是都在天上吗？”
      “但总有天使是下来带走人的，我感觉到几个天使在城市的某些角落里。”
      “小妤，你肯定是累了。快点把饭吃完。”
      如果真的有圣经中出现的天使的话，世界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混乱了，行恶者会得到应有的惩罚，行善者会得到应有的报答，这种约束力比法律的约束力更强大。可惜，天使只是人类幻想的产物而已。
      小妤又继续说她感觉到天使，而且感觉越来越强烈。我说那只是错觉，明天睡醒就没事了。
      “哥哥，你明天是不是一早就上班了？”
      小妤在临睡前问我。
      “嗯，晚上我会照常回来的。”
      “你要小心，千万不能让天使带走。”
      “哥哥说过和你永远在一起的，哥哥难道是说话不算数的人吗？”
      “我知道哥哥不是，哥哥见到天使时一定要逃得远远的。”
      “知道了，知道了。小妤睡觉吧，明天你还要乖乖地帮哥哥看家呢。”
      悲欢交集的一天终于过去了，我始终不放心小妤突发性的惊恐症。上班时留下一张纸条，如果她感到不舒服的话，可以打我的手机通知我，我马上回来。
      结果我的手机在一天内响了五次，全部是小妤的来电。她警戒我一定要提防天使，看到就跑，她可以感觉到天使，天使随时就在我的附近。我唯唯诺诺地说，知道了，知道了，别婆婆妈妈的，像个老太婆一样。自从上次受到无名的惊吓之后，小妤就开始感觉到天使了，那大概是后遗症吧，过几天就没事了。
      下班的时候，我特意经过BoBoSweet，买了小妤最喜欢吃的Tiramisu带回家里。
      “天下间只有哥哥对我最好了。”
      “对你好的人还有很多呢，哥哥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个。”
      “以前对我好的有奶奶，不过奶奶已经不在了。”
      小妤的脸庞微显哭状，我抚着她的头发安慰她。
      “如果我那时候请奶奶吃Tiramisu，她就带我一起走了。”
      “Tiramisu有这么厉害的吗？”
      “当然了，Tiramisu在意大利文里的意思是带我走。传说请别人吃Tiramisu就是要求别人带他走，Tiramisu会实现任何人的愿望。”
      “这么说，我请小妤吃Tiramisu，就是在叫小妤带我走了。”
      “现在小妤不就是带走了哥哥吗？因为我们永远在一起嘛。”
      “对呀，我们永远都在一起。”
      小妤莞尔一笑。如果Tiramisu有那种实现愿望的魔力的话，我就不惜金钱，每天请小妤吃Tiramisu了。
      也许是相信了这个小孩子的传说，第二天下班时我又买了Tiramisu。小妤乐不可支地小口品尝，感受蛋糕的芳香醇郁。
      “哥哥，我已经可以清楚地知道天使的位置了。”
      “又说傻话了，休息几天你就没事了。还有今天你给我打了六次电话耶。”
      “因为我担心哥哥嘛，虽然我不知道天使是好的还是坏的，总之带走哥哥就是不好。”
      “我不是两天都在请你吃Tiramisu吗，带走我的是小妤，不是天使。”
      “但我还是很担心。不过现在我不仅可以感受到天使的存在，还可以感受到哥哥的存在了。”
      不知所谓的话太多了，我无言以对。
      吃过晚饭后，我在厨房里清洗餐具。
      “哥哥，你带我去见见天使吧，我知道有一个天使就在附近。”
      “既然讨厌她，为什么还要去找她呢？”
      “天使好像不是从天上飞下来的，而是从地上冒出来的。我感觉到她们的时候，她们就在地上了，过一段时间后她们会突然消失。我认为她们的飞行速度很快，来到地上只不过是需要瞬间的飞行时间，所以我感觉不到她们在飞。我还没见过天使呢，很想去见见天使呀。”
      “哪有这样的事，别瞎说。”
      “真的，的的确确是这样的。哥哥不信就算了，没有哥哥我也可以找到她。”
      小妤不容分说地打开家门出去了，我只好丢下手中正在洗涤的餐具老老实实地跟了出去。
      “小妤，你要去哪里呀？”
      她在分岔路口选择路线时完全是不加思索的，就像她已经在脚下的道路上走过上百次，闭上眼睛也知道怎么走了。
      途中穿过了我第一次遇见她时的那条僻巷，僻巷里头原来还有一些曲折离奇的小路，转了几个大弯，我的脑袋就被转得一蹋糊涂，别说要辨认自己的方位，连回家的道路都不知道怎么走了。
      小巷里没有路灯，借着由外面经过长途跋涉发射过来的光线，才略略可见五指。地上满是杂物和玻璃碎片，踩上去时发出的诡异声音在小巷里面鸣响。
      “小妤，这种地方怎么可能会有天使呢？”
      “已经到了，天使就在这上面。”
      久违的灯光即使很微弱，还是刺得双眼发疼。小妤把我带进了一个废弃的仓库里，里面杂七乱八地堆满了机器和工具，铁制的东西都生锈了，这些陈旧的东西基本上都成了蜘蛛的安乐窝，白色的蜘蛛网随处可见。旧式的电灯在仓库上面不时眨动，这种地方还会有亮着的电灯真是怪事，说不定上面真的会有什么东西。
      “小妤，你不害怕吗？”
      “天使就在上面，上去就可以见到她了。”
      我的担心是多余的。
      我们两人走上了一条铁制的楼梯，梯级很狭窄，踩上去时梯级下面会发出东西剥落的声音，令人怀疑这楼梯是不是潜伏着坍下的危机。我本来想劝告小妤别上去的，但既然都来到了，我倒想看看小妤口中的天使是指什么。我小心翼翼地用手扶着小妤，以防她不慎摔倒。
      上了仓库的二楼，小妤说还要再上一层。于是我们就再次踏上了铁制的楼梯，这个楼梯并不怎么稳当，有点摇晃，每走一级都会发出吱吱的嘈杂声。
      我们上去了，面前有一个铁门，铁门外好像有人在对话。我正要推开铁门时，小妤突然说：“奇怪，天使消失了。”
      “不要来到了才说消失好不好，推开铁门瞧瞧吧。”
      推开铁门，见到一个平台，外面并不比里面要亮多少。平台上有两个人影，一个人影正向我们徐徐走来。我和小妤把门口的位置让开，那个人是个男人，他好像在叹息什么，见到我们，略为震惊，然后说话了：“你们也是来观测星象的吗？”
      “算是吧。”
我苦笑着。
      “真奇怪，我居然会迷路走到了这种鬼地方。真不明白你们这班天文爱好者来这种鬼地方有什么好玩的。”
      那个男人边说边走下了梯阶。
      平台上的另一个男人已经注意到我和小妤了，正朝我们的方向走来。
      格子上衣和牛仔裤——
      那个不就是叫小俞的Cathia老板吗？！
      “你们不就是小妤和小妤的爸爸吗？不，应该是小妤的哥哥。”
      昏黑里看不清他的说话表情。
      “我们真有缘份，在这种地方都能遇到你。”
      这种缘份不是我想要的。
      “你是天文爱好者？”
      “哦，你听那个男人说了。没错，我来这里就是为了观测星象，呵呵。。。。。。”
      他的笑好像有点不自然。他后面背着一个长长的包伏，那个大概就是天文望远镜吧，胳膊下还夹着一本书。平台上方空荡荡的，四周是不太高的大厦，这里确实是观测星象的好地方，但是干吗非得选这种破旧不堪的地方不可呢？
      “哥哥，天使消失了，怎么办呀。。。。。。“
      “小妤妹妹，还记得大哥哥吗？”
Cathia老板蹲下身子，用笑眯眯的眼神和小妤说话，和上次我和小妤去买布偶时的眼神一样，总觉得他是在用心诱惑小妤的。
      “啊！你是布偶店的那位大哥哥！”
      “记得大哥哥就好了，你要的小猫首领，大哥哥过几天给你送去。”
      “你要快一点呀，我早就等得不耐烦了。大哥哥，你有见到天使吗？”
      “小妤妹妹说的天使是什么呀？”
      “我明明感觉到天使就在这里的，等我和哥哥来到这里的时候，天使就消失了。大哥哥，你有看到天使吗？”
      对于小妤提出的莫名其妙问题，答案很明显就出来了。
      “小妤，天使就在你的面前！这位大哥哥就是你要找的天使了！”
      “不是，大哥哥不是天使。”
      小妤斩钉截铁地一口否认。
      “那就是刚才的那个男人了！”
      “也不是，是天使消失了。”
      “小妤妹妹，你很厉害耶，可以感觉到天使的存在。”
Cathia老板好像是由衷地说这句话的。
      “那大哥哥是见到天使了？”
      “没错，可惜天使被我赶跑了。”
      “为什么要赶跑她呀？”
      “她阻碍大哥哥看星星，大哥哥就把她赶走了。”
Cathia老板果然够孩子气，说谎的本领一流呀。
      “天使是长什么样子的？”
Cathia老板向我投来求救的目光，我得用婉转的方法向他解释我向小妤说的天使。
      “都是我不好，向小妤泄露了圣经中天使的事，是那种会在人苟延残喘时带走人的天使。”
      我的解释到此为止，剩下的吹牛功夫就交给Cathia老板了。
      他的口才实在令人心悦诚服，他描述的和我向小妤描述的一模一样，而且还加入了大量的细节描写，翅膀的羽毛是怎样的，天使的衣服是怎样的。。。。。。干布偶这一行业，没有一定骗小孩的实力是混不过来的。
      我们三人走出了废弃的仓库，小妤和她的大哥哥就天使的事聊得热火朝天，我这个哥哥可怜巴巴地跟在他们的后面，完全被忽视了存在。
Cathia老板把我们送到我家的楼下。
      临走时，他问我一个问题。
      “你相信天使存在吗？”
      “别开这种无聊的玩笑了，这个问题的答案你和我都知道的。”
      “我可是相信天使存在的。”
      他觑起了眼睛，在严肃地对待这个问题。
      “改天见吧，我还有很多问题想跟你详谈呢。”
      他向我和小妤摆了摆道别手，转身走向我们视野的末端。
      除了用神秘一词来形容他的行踪和话语，我想不出更符合他的词语了。

第五章真相背后的小女孩
回到家里的时候，小妤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津津地遐思。
      “天使的事，满足了吗？”
      “大满足呀！大哥哥把他见到的天使的事都告诉我了，比哥哥跟我说的都要详尽啊。”
      在回家的路上被忽视的时候，我一直在想一件事。如果把小妤一个人留在家里的话，她恐怕会一个人偷偷地走到外面去找天使。她现在的满足只是暂时的，她到底还是没有亲眼看过天使，和天使相见恨晚的心情随时会在任何一个时刻迸发出来，然后就到废弃仓库类似的危机四伏的地方找天使。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她从家里送走——把她送到学校去。
      在我家附近有一座规模不大的私立学校，上学放学对小妤都很方便，课堂的时间可以有效地消磨她用来胡思乱想的时间。
      “小妤，哥哥决定明天休息一下，把你送到学校去读书，你愿意吗？”
      “学校是指有很多孩子一起学习的地方吗？我只从我的老师那里听说过学校，我实际上没有去过。”
      “在学校里面可以交到很多朋友，有些朋友甚至会影响你的一生，到时候疼爱小妤的人就不只哥哥一个了。”
      要说影响我一生的朋友，那就是岑哲次了。若不是他把这间屋子让给我住，我就不可能过得像现在这样舒适了，更不可能会遇到小妤。我和小妤的邂逅还得多谢他呢。
      “疼爱我的只有哥哥一个就够了。不过，哥哥把学校说得这么棒，我自己也想亲自去看看。”
      “你愿意就好了，就这样决定了。哥哥明天带你去学校，在学校里要听老师的教诲哦。”
      “在这方面，小妤做得最好了，以前的老师都称小妤是乖学生的。”
      现在正值学生的暑假。那间私立学校提供特别的暑假课程，和正常的课程一样，星期六上半天的课，星期天不用上课。一些关心子女未来前程的家长都会把子女送到那里上课，学校也打着教育的幌子从中捞到不少利益，反正对双方来说都是有利的交易。暑假的课程已经开始一段时间了，不过，现世是用金钱说话的，只要给足了钱，学校就会接受任何一个插班生。
      “小妤，要和学校的同学和睦相处哦。哥哥不能每时每刻都跟着你，放学后我再来接你。”
      小妤已经十二岁了，这种年龄的有些学生已经就读初中一年级了，但我还是把她安排在小学五年级的课程里。知识方面她应该不存在问题，认知方面还很幼稚，不够成熟，和外面的小朋友交流沟通一下，可以增进她对世事的认识。
      傍晚接她放学时，她用笑靥迎接我，脸上堆满笑容，事情好像进展得很顺利。
      “第一天上学的感觉怎么样？”
      “学校真是一个好地方，老师说我聪明，同学们都主动地和我做朋友，今天我认识了很多很多人呢。”
      用很多很多来形容班里的二十多人对被长期困在家里的小妤来说一点也不夸张。
      听她滔滔不绝地说完学校的事后，我说：“为庆祝小妤的第一天上学，今晚就决定去BoBoSweet吃甜品！”
      小妤拍掌欢叫。
      和小妤相遇后，我的生活逐渐步向入不敷出的境地，但是能够这么轻易地用金钱买到快乐，世界上没有第二桩比这更加有价值的交易了。
      在BoBoSweet里，我们又得到了小猫首领布偶的奖励。小妤说她现在有两个小猫首领了，我说小猫首领不管有多少个，它们的样子都是呆呆的。
      明天是星期六，小妤只需上半天的课，我叮嘱她回家后要呆在家里，不能到外面去，她点头说知道。
      “下午一个人在家里会不会很纳闷？”
      下班后我问趴在地上看书的小妤。
      “一点也不闷，学校发的书本很有趣。今天我在语文书上读到了一篇叫做卖火柴的小女孩的故事，我感动得都要哭了。”
      “为什么要哭呢？”
      “如果卖火柴的小女孩能遇到像哥哥那么好的人，她就不会冻死了。”
      原来是因为有相同的遭遇所以才感同身受而哭。如果把女主角换成小妤的话，题目就变成是垃圾堆中的小女孩了。
      “所以还是哥哥对我最好。”
      “这句话我已经听了几百遍了。”
      “现在，我已经不怎么担心哥哥了。我随时随地都感觉到哥哥在哪里，那些天使离哥哥远远的，我不用害怕她们会带走哥哥。”
      这个就是小妤不再打电话关心我的理由吧。
      “好了，现在先放下心中的书，哥哥带你去洗澡。”
      我的生活又逐渐步向正轨。
      星期天晚上十点，我在厨房里清洗餐具，小妤在沙发上看书。门铃突然响了，我打开门，两副熟悉的面孔投射到我的视网膜里。
      第一副面孔是叫小俞的Cathia老板的，第二副面孔是超级无敌霹雳小猫首领的。
      “我们又见面了，小妤的哥哥。”
      “别叫得这么暧昧，进来坐坐吧。”
      小妤见到Cathia老板，大哥哥大哥哥地叫个不停，我这个做哥哥的又被忽视了。小妤抱住半人身大的小猫首领，用头撞它柔软的头，用手捏它的脸蛋，使出百般方法折腾它。最后把十二只小猫布偶——不，应该是十三只拿出来，整齐地排成一排细细观赏。
      “我家里没有啤酒一类的东西招呼你，实在是不好意思。”
      我和Cathia老板走到阳台上聊天，看着外面被灯光点缀得一片斑驳的世界，把乐此不疲的小妤留在屋中。
      “我不喝酒的，哪怕是沾上一点点都会头晕。”
      “呵呵，现在这个时代原来还有不会喝酒的男人。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全名呢？”
      “我叫虞俞。”
      “哈哈。。。。。。”
      我大笑起来，我和他的名字真是天衣无缝的一对。
      “我叫穆暮，我们的名字真是巧合呀，虞俞。”
      我们两人同时大笑起来。
      “其实我的名字原来不是叫穆暮的，家里人帮我改的名字是穆中伟，朋友都叫我做‘伟哥’。后来我嫌名字难听，就亲自到身份证明局把名字改成是穆暮了。朋友都改口叫我做‘暮哥’，很有气势吧。”
      “我长得比你高，叫你暮哥的话有点丢脸，我还是叫你做穆暮好了。”
      “那么，我也叫你做虞俞。”
      我和虞俞聊了一些生活上的琐事，谈话慢慢地转入正题。
      “你对姚妤的事了解多少？”
      “你已经知道我和小妤的事了？”
      “细节的事我不知道，梗概的话猜都猜到了——你是见她可怜，所以把她带回家里了吧。”
      “我见到她的时候，她坐在垃圾堆里，还发着高烧，当时天上下着小雨，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放着她不管的话，她会有性命危险的，所以我就把她带到家里一直到现在。”
      回忆起那时的情景，如果自己若无其事地走开的话，良心的谴责会把我击沉的。
      “这个世界像你这样善良的人已经不多了。人类虽然有无穷无尽的智慧，但是人类制造出来的东西却不断地使世界腐败沉沦，世界正在走向衰老，像变老的人一样，过往的那份天真已经快要销声匿迹了。这是我加入布偶行业后体会到的，看着小孩子脸上无邪的笑容，外面的世界真是很灰暗呢。”
      “这就是你爱上布偶的理由吧。”
      我半眯着眼睛注视着他。
      “别用那样的眼神看我，我没有布偶癖的，这个世界上误解我的人真是够多的。”
      他强烈地说明自己没有布偶癖。
      “没有布偶癖，那就是有小猫癖了。你那副德性被哪个人看到，别人都会一口认定你是有那类癖好的。”
      “我喜欢小猫，那是因为很久以前有一个人也很爱小猫，不过她现在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我算是继承了她的喜好吧。”
      他的口气中夹着忧伤，声音也放得很低沉。
      “那个人和你是什么关系？”
      “怎么说呢，严格意义上来说就是像人和动物的关系吧，因为人和动物是两个世界的种类。不过，我从来没有把她当成是异类，而且还喜欢上她了。”
      他用的比喻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说说你的事吧，姚妤的事你还知道哪些？”
      “小妤的家庭很富有，她有一个对她很好的已过身的奶奶。她的父母追逐西方文化，把她囚禁在家里，一年内只准许她外出两次。所以她很憎恨父母，一个人偷偷地离开父母在街上流浪，因为她无依无靠，所以就坐倒在垃圾堆里了，我知道的只有这些。”
      “用囚禁一词不太合适吧，她家的宅邸比一个游乐场还要大，一切设备应有尽有，在那种地方住上一辈子也不会感到烦闷的。”
      有钱人真会挥霍和享受，像我这种穷人连住处都要借别人的。
      “既然住一辈子都不会烦闷，那她就没有必要偷走出来了。”
      “富裕不一定就是幸福，快乐不是用金钱随随便便就能买到的，不快乐自然就要逃出来了。她现在和你这个哥哥生活得比以前都要快乐呢。”
      我赞同虞俞的看法，不是所有人都能用金钱买到快乐，是小妤让我明白这个道理的。
      “你好像还不知道她的父母已经去世了呢！”
      “什么？！”
      惊叫声从我的喉咙里化作气流喷出——这个事实把我以前有关小妤的想法全部推翻了。
      “她憎恨她的父母吗？”
      “应该还不至于憎恨吧，详细的你去问姚妤吧。据我所知，她的父母除了把她困在宅邸里强迫她学习以外，对她还是不错的，至少有尽到父母应尽的职责。她的父母离世后，住在宅邸里的亲戚和仆人对她另眼相看。因为她的父母在世的时候，掌有宅邸里最大的权势，对亲戚和仆人总是不留余地地大呼小喝。于是，这班亲戚和仆人就把所有的怨气全部发泄在丧失父母的姚妤身上，以报过去积累下来的仇恨。”
      这才是小妤逃走出来的真相。穆暮呀，你总是希望别人和你一样憎恨父母，你的良心都到哪里了？
      那天在医院里，小妤在睡梦中呼叫爸爸妈妈，她心里还是很挂念父母的，尽管他们都及不上她善良的奶奶。
      小妤说过她以为以后都不能去BoBoSweet了，她的亲戚真是狠心呀，连小女孩一年一次的小愿望都要剥夺，这个世界真的如虞俞所说的正在腐败和沉沦了。
      和小妤相比，我的事根本微不足道。虽然家里人对我不好，但也未到针锋相对的程度。我离家只是因为我的理想得不到家人的支持，我身边支持我的人是有很多的，有岑哲次和高中的一班朋友，小妤却是孤苦伶仃，没有人疼爱她，默默地承受。。。。。。
      我看到了——她穿着有点脏的漂亮衣裳在街上飘泊，孤零零的一个人，小包包里的硬币已经不够用了，饥饿残酷地袭来。她在没有雨伞的雨天里踏着积水前进，冷飕飕的空气令她的身体发抖，最后她坐倒在垃圾堆里，望着天空发呆。她没有卖火柴的小女孩手中的火柴，只能通过幻想让一幅幅快乐的画面重现——冬天里的暖气，餐桌上的美食，欢度的每一个圣诞节，最后她希望奶奶把她带走，带到天空上面去，这样她的幻想就可以被带走，不会像蜡烛一样一吹即灭。她呼叫着天空，祈求天空把奶奶送下来带走她。。。。。。
      “穆暮！”
      虞俞的声音有力地把我拉回了现实。
      “没什么，只是在想小妤的事。”
      “小妤的事我也有责任，没能拯救他的父母是我的过错。我能够做的就是帮她订制一只布偶，或许这样我的心才能舒服一点，钱我就不收了。”
      “他的父母是怎么死的？”
      “他的父母被卷入了一场交通意外，意外发生在商业大街的那个交通繁忙的十字路口上。。。。。。”
      “等等，那个十字路口！”
      小妤就是在那个十字路口受惊吓而倒下的！
      我把小妤倒下被我送到医院的事告诉了虞俞，他叹息道：“四个人中存活的只有她一个，这种打击放在谁身上谁都受不了。”
      “你说她是唯一存活的？”
      “死去的是她的父母和司机。当时一辆重型的客货车以高速撞向她的车子，车子严重受损。客货车冲上了人行道，闯进一间商店里，造成很多人受伤，客货车司机当场死亡。那个意外在第二天的所有报纸里都成了头版的新闻。”
      “对不起，我没有看报纸的习惯。”
      “姚妤之所以存活下来，是因为她坐在父亲和母亲的中间，她的父母都用身体保护了她，她的身体矫小，没有受到任何的物理伤害。她被救出来的时候，在场的人都大吃一惊，居然会检查不出她有任何的伤痕。所以记者都用父爱和母爱为题来描述这件意外。”
      患难见真情——小妤的父母或许在小妤眼中是不好的，但是对她的爱却是的的确确的。穆暮呀，你却认为她的父母对她怎样怎样的坏，人格也太低劣了。经历了那样的遭遇，小妤的人生真是够悲惨的，无怪会受惊吓而倒下。
      “既然是无法逃避的意外，为什么又说是你的过错呢？”
      虞俞的目光突然变得犀利起来。
      “你必须要首先承认一个事实，那就是这个世界并不是你所看到那样子的。”
      “并不是我所看到那样子——那会是怎样？”
      “简单地说就是你的眼睛看不到一些东西，你的眼睛没有那样的能力。不只是眼睛，你所有感官的能力都是非常有限的，人被造出来的时候很多能力都被隐藏了。”
      “那么看不到的东西是什么？”
      “那就是这个世界背后的另一个世界——灵子的世界。我的这双眼睛是可以看到那个世界的，所以背负着和你们不同的命运。”
      我看进虞俞的眼睛里——乌黑明亮的眼睛，看不出和普通人的眼睛有什么不同。
      “如果没有这双眼睛的话，我现在恐怕还是一个过着枯燥乏味生活的大学生呢，更不用说和她相遇了。总之，那个世界的事你不用知道得太多。那个意外中的客货车司机其实是被死灵侵占了躯体，以自杀来结束生命。”
      “死灵是什么呀？还有那个客货车的意外不是由失控造成的吗？”
      “死灵的概念大概就和人类所理解的恶魔的概念差不多吧，为了便于你理解，以下我都用恶魔来称呼死灵。恶魔的目的是附在人的身上让人走向自我毁灭，我的作用就是消灭这些恶魔，但我只是业余者，消灭恶魔的专业者是约束者。约束者和恶魔一样，普通人是看不见的，约束者的事你就不要管了。”
      “你的意思是说你是驱魔者？”
      “你是第一个人用驱魔者来称呼我的。准确地说我是魔法师，操纵魔法来对抗恶魔的人，可以这样理解。”
      魔法师——很古老遥远的名字，真难相信虞俞说的话。
      “附身在客货车司机身上的恶魔力量非常强大，它把气息隐藏起来，我和约束者都未能在它实行人体自毁前找出它的踪影将它消灭。当我去到意外的现场时，姚妤的父母已断气，客货车司机也已死亡，一切无法挽回。这就是我患下的过错。”
      我有点能体会到虞俞的心情。和医生抢救病人伤者一样，如果手术失败抢救者死亡，医生背负的内疚感和虞俞是相同的。
      “上次在仓库的平台上见到你们的时候，我不是在进行天文观测，我也不是天文爱好者，我是在清理恶魔而已，约束者Augustine也在场，那个恶魔有点难缠，清理它花了些许的功夫。和你们擦身而过的男人就是被恶魔附身的男人。”
      “记得他说自己迷路了才走到那里去的。。。。。。”
      “那是因为因果关系链被修改了，他在恶魔附身期间的那段记忆都被改写了，改写的结果是他认为自己迷路了，实际上他是为了逃避我和约束者Augustine的追捕才走到那里去的。恶魔消灭后，我骗他说我是在进行天文观测，他没有理由不相信的。”
      我听得有点心寒，在我的视觉范围外发生了这么多不可思议的事，听起来就像是在听离奇故事一样，但故事又说得合情合理。
      天使——我想起了我和小妤去废弃仓库的原因。那么说，天使就是指——
      “没错，姚妤所说的天使就是指恶魔，所以我上次临走前问你信不信天使就是这个原因。我不知道姚妤为什么称它是天使，你能给我说说吗？”
      我告诉了虞俞我是怎样用奶奶讲给我听的天使的故事来安慰小妤的。
      “幻想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天上不存在任何理想的王国，无形无态虚无飘渺地存在的只有世界的本源——大自然的意志，这就是现实。姚妤是什么时候开始感觉到天使——不，应该是恶魔的存在的？”
      “就是那次受到惊吓从医院回来之后。”
      “她的第六感回路因为受到精神上的冲击打开了。”
      “所谓第六感就是精神感应或超感觉力，简称ESP，是人五种基本感觉以外的特殊感觉，每一个人都拥有第六感的回路，只是回路被隐藏了。利用第六感，人可以做到用意念力改变物体的物理属性，和别人进行精神上的对话，预知未来，透视世界的地图，感应人的存在等等。姚妤的第六感掌握了最后面的两种用途，是不是可以透视世界的地图我就不知道了，透视比较小的范围应该是没有问题的。所以她凭着对恶魔的感觉，便能丝毫不差地找到位置。气息的隐藏对第六感是不起作用的，第六感感觉的单纯只是存在，只要存在，它就能感觉得到了。”
      无怪那天小妤可以娴熟地在复杂的小路中穿梭。
      “她从来没有遇过被恶魔附身的那个男人，她怎么就知道恶魔在他身上呢？”
      “她曾经用第六感记忆了被恶魔附身的人的感觉，这都是我的推测。在交通意外中千钧一发的时刻里，她因为过度受惊，第六感偶然打开并记住了被恶魔附身的客货车司机的感觉，意外之后第六感又关闭了。后来意外环境重现的再度惊吓使她的第六感完全苏醒，并能被她所利用。凭着对以前纪录下来的对恶魔的记忆，她就能感觉到叫做天使的恶魔的存在了。”
      我终于明白小妤为什么害怕叫做天使的恶魔带走我，原来她一直认为是叫做天使的恶魔带走了她父母的生命，并由此推测她奶奶的生命也是它带走的。
      她说过恶魔不是从天上飞来的，而是从地上冒出来的。世界上本来就没有像天使这样会飞的美好的东西，童话故事终究是童话故事，世界有的是恶魔，有的是丑陋。
      “可恶！”
      我用手拍着阳台的边缘——世界为什么就不能以更美好的形式存在呢？
      “那是姚妤的命运里背负的东西。她的姓氏姚和我的姓氏虞一样，都是最古老的姓氏之一，我们身上都流着最古老的血液，那些血液和普通人的是不同的。我的血统直接继承了上一代的能力，她的血统和我的不一样，她的血统是以封装的形式隐藏能力的回路，那是比普通人更容易打开的能力回路，所以她的第六感回路在惊吓之下就轻易地被打开了。姚家是严重鄙视自己家族中的能力者的，在文化上也排斥所有和能力有关的东西，像印欧文化和闪族文化中的神话，所以希腊神话，圣经神话等都被他们摒之于外。”
      小妤不知道天使是何物原来是家族的偏见造成的。
      “现在拥有第六感能力的姚妤是不能回到宅邸的，回去后只会被人唾弃，她只有靠你这个哥哥照顾了。如果你不肯收留她的话，我的管家一定会收留她的。”
      “别说笑了，我怎么可能会抛弃小妤呢？我答应过她和她永远在一起的。”
      “哦？这么肉麻的话不像是出自暮哥的口耶。”
      “反正我是这样和小妤说好的。”
      “你的脸很红啊！”
      “哪有呀！”
      “明明就是很红，小妤的哥哥害羞了！”
      “。。。。。。”
      。。。。。。

第六章怀疑天使的小女孩
“哥哥，你抱得我很紧呀。”
      虞俞走后，我把小妤紧紧地抱进怀里，要把她挤进自己的体内，让她化成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小妤，哥哥以后一定会最好最好地照顾你的，永远都不离开你。”
      “哥哥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哆嗦了？”
      知道小妤背后的遭遇后，我无法按捺激动的心情，躯体不由自主地采取了能够表达这份心情的拥抱动作。
      “哥哥要你答应一件事——以后不能再去找天使了。”
      天使其实就是恶魔，这个事实是怎样都不能够让小妤知道的。现实的残酷小妤已经经历过了，在带有童话色彩的天使翅膀的掩护下，心中的疮疤才能得到安抚，赤裸世界里的残酷在欺骗的帷幕下才得到相当的平息，这份虚幻的信念无论如何我都不能让它从小妤心目中消失。
      “哥哥说什么，小妤都听。反正我都知道天使的外貌了，没必要去找它了。”
      “你听哥哥的话，哥哥就安心了。”
      “哥哥，你要抱我抱到什么时候啦？”
      “让哥哥再抱一会儿吧，难道你嫌哥哥抱你抱得不够温柔吗？”
      “没有啦，哥哥喜欢抱就抱吧。”
      “谢谢小妤。”
      尽管我很想让时间冻结，让围着小妤娇小身体的手无限地持续下去，但生活是现实的，现实得即便是呆在小妤身边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到，因为我又要去上班了。值得欣慰的是，人有想象能力，可以随时随刻在脑中呈现小妤的笑靥，小妤的动作，小妤的声线，让抱着她的那份感觉走遍身体的每一条神经，这就是叫做牵挂的东西。拥有第六感的小妤在学校里是不是也感受到我的牵挂呢？
      这份牵挂带动着时间在平凡的日子里流淌，一个星期过去了。



      星期三，小妤回到家后忧心忡忡。
      “哥哥，天使的事是骗人的，我已经知道了。天空上根本没有那样的世界。”
      她是经过多番细致思考才可能用那么肯定的口气说话的，虚幻的信念要破灭了。
      “大哥哥也认同了天使的事，为什么突然间你又怀疑起来呢？”
      我竭力用别人的例子来挽回面临破灭的信念。
      “人已经制造出太空飞船，还成功登上了月亮。太空上没有空气，没有水，在那里根本没有办法生存，怎么可能会有天使呢？”
      记得学校的暑假课程里是没有天文和地理的，所以我才安心让小妤就读。虽然我早就有小妤将假言揭穿的觉悟，但现在未免来得太快了，至少也要等到她在天使的信念中把过去的遭遇忘记得差不多时才好揭穿。
      “那些事是谁告诉你的？”
      “是同学们说的。他们还嘲笑我，说这个世界上没有天使，天使是大人们骗小孩的玩意，我跑去问老师，老师也说没有天使。”
      都怪我做事太草率，如果把小妤送到天主教学校的话，就不会有这种事端了。
      “同学们和老师都摆出了相同的理由，天空上面什么也没有。我想如果上面有那个好玩的世界，所以人都乘太空飞船到上面去了。”
      “你还相信奶奶的话吗？”
      “我不知道。”
      小妤的信念还是摇摆不定的，她心里一定矛盾得很。
      “哥哥和大哥哥都相信天使的存在，小妤不是能够感觉天使吗？”
      她皱起眉头抱起双手进行思索，我没有打断她。过了半小时，她开始发表她的想法。
      “哥哥，我明白了。以前我一直认为她们飞得很快，所以感觉不到她在飞行。天上没有那样的世界，所以我一开始的认为是错误的。天使根本不需要飞行，她们不是从天上飞下来的，而是在地上直接出现的，过一段时间后又直接消失了。”
      为了维护天使的存在，但又不能与天上世界的不存在产生抵触，干脆就否认天使是从天上世界飞下来的，用直接出现和直接消失来解释。小妤的思维有够缜密的。
      “那么人是怎么被天使带走呢？”
      我对她的想法产生了兴趣。
      “天使是带着人一起消失的。”
      “消失去哪里去了？”
      “我不知道，我想了很久都没想出来。哥哥，你一定知道的，你能告诉我吗？”
      难倒我了——不过，如果用平行世界的观点来诠释的话，说不定能解决她心中的疑问。
      “天上的世界其实只是一种比喻。为什么说是天上呢？因为那个世界离我们的世界很远，我们去不到，就像天空一样，我们跳起来伸手也摸不到。在我们的世界外面还有一个世界，我们的世界和那个世界之间没有任何的联结，所以我们去不到，就好像这样吧——”
      我用手在空中比划着向小妤说明。
      “这边有一个圆球代表地球，那边也有一个圆球代表那个世界，两个圆球之间没有任何东西连起来。假设代表地球的圆球上有一只蚂蚁，你说它有可能爬到另一个圆球吗？”
      小妤摇了摇头。
      “在地球上的人就好像蚂蚁一样，爬来爬去都是在那个圆球上，到达不了另一个圆球，所以人就去不了那个世界。”
      “为什么天使就可以呢？”
      自称是魔法师的虞俞给了我灵感。
      “因为天使懂魔法啊！用魔法的话就可以去到那个世界了，那招魔法叫做空间转移术吧。有关魔法的东西，哥哥也不太清楚。”
      “天使很厉害呢！会用人不懂的空间转移术！”
      厉害的是我的胡扯术。
      “很想去见见天使啊！她们连魔法都懂！”
      “你不是答应过哥哥不去找天使的吗？如果天使把你带走了，哥哥怎么办啊？”
      “呜。。。。。。大哥哥都不会被天使带走。。。。。。”
      “总之就是不准去！你去的话哥哥就不理你了！”
      被恶魔附身的人是很危险的，小妤用第六感去找他们的话一定会出事，所以我用非常厉利的声音训责小妤，并把身子转离小妤，摆出一副很不高兴的样子，让小妤知道我很恼怒。
      “哥哥，不要不理我呀！”
      我沉气不吭声，等小妤说了几十个答应哥哥的话后，我才把脸上的阴气消去，柔声说：“你听哥哥的话，哥哥就理你了。”
      今晚成功解决了小妤的天使烦恼，天使的形象又升级成魔法的使用者了。魔法在解决问题上是件便利的东西，遇到无法解释的事物时，就把全部事物推到魔法身上就能轻松解决。
      可惜翌日，小妤仍旧忧心忡忡，我问她什么事，她说同学们和老师都说世界上没有魔法。
      其实，我也是在数天前和虞俞谈话后才勉强地相信魔法存在的，虽然有关魔法的东西我全然不知，但是它的存在性我是接受的了。
      “你还相信魔法吗？”
      “我不知道。”
      然后她做了个久违的动作——走到落地玻璃门前，坐下，仰首呆然望着天空。
      “我宁可相信天空上面有个美丽的世界，那个世界是我们可以到达的。”
      服她了，小孩子的思维神经真是连大人也无法摸得透。



      星期五晚上，我如常下班，进门口，小妤就扑过来搂住我。
      “怎么啦，小妤？”
      “哥哥，我感觉到附近有天使，他刚才离你的距离很近。”
      虞俞说过恶魔的目的是让它寄居的人体走向自毁，我只是和它不相干的过路人，它没有理由伤害我，只要警惕一下周围环境的变化就可以了。
      “天使是带不走哥哥的，哥哥比大哥哥还要强壮，大哥哥可以赶走天使，哥哥也可以做到，小妤太多虑了。”
      “但是。。。。。。”
      “先别说这个，哥哥有个好消息告诉你。”
      我从衣袋里拿出两张飞机票，在小妤的面前扬了扬。
      “哥哥工作的地方每年都会给职员发免费的飞机票到外地旅行，因为有多余的，哥哥就帮小妤拿了一张，登记的证件就用了哥哥好朋友的妹妹的身份证。出发的时间是两天后的星期天下午。”
      我以为机票的事会勾起小妤的兴趣，谁知她不动声色。
      “小妤有坐过飞机吗？你不是很想到天空上面看看吗？”
      “我没有坐过，天空上面什么也没有，看了也没意思。”
      “上面确实没有那个好玩的漂亮的世界，但天空上面有美丽的云彩，在飞机上还可以高高地俯瞰大地，是很漂亮的。”
      “。。。。。。”
      “总之就这样决定了，星期天哥哥和小妤一起出发去旅行！”
      我情绪激昂地说，小妤依然不动声色。
      她嘴上不说，心里其实是很想去的，否则她会提出抗议。和她接触多了，我已经摸清了她的脾气，她心里担忧的是另外的事，反正我是不可能知道的了。



      星期六晚上，岑哲次来我家把她妹妹的身份证借给我，她听到小妤叫他哥哥时，眼睛都要发光了。
      “暮哥哥，你就好了，在家里收藏了这么一个可爱温柔的妹妹，我都想要啊！我家的妹妹脾气暴躁，对我又打又踢，还直呼我名字，不肯叫我哥哥，又不准我摸她，我都要被她气疯了。”
      岑哲次家里有个和小妤年龄相近的同父异母妹妹，他经常向我哭诉她妹妹如何在他身上施暴，一刻也不给他安宁。当我昨天把我捡回小妤的事告诉他后，他差点就把电话吼坏了，说他恨不得把他的妹妹扔出去，让别人捡去。
      他现在正和小妤逗乐，他捏小妤的脸蛋，小妤就捏回他的，两个人打成一块。
      “暮哥哥，不如你把小妤让给我吧，卖给我也行，我有的是钱，绝对会把她养得肥肥白白。”
      他还是老样子，开一些无聊透顶的笑话。
      小妤听到他这样说后，马上奔回我的身边，说：“哥哥是不会把我卖给你的！”
      “别叫我叫得这么难听，暮哥哥什么的。想要温柔妹妹的话就去孤儿院找，那里是妹妹的天堂。”
      正经的谈话总是以玩笑作为开端。
      “岑家和姚家在生意上是合作的伙伴，姚家的事我基本上都知道。当你跟我说捡回来的小女孩叫姚妤时，我还真吓了一大跳。”
      “我都是最近才知道小妤是姚家的小公主。”
      “姚家对姚妤失踪的事漠不关心，我是从姚家的管家那里听来的。她的父母在世时横蛮无理，亲戚们心里都记着仇，所以对她们女儿的失踪既不报案，又不寻人。小妤的失踪不会影响姚家的声誉，亲戚们才懒得去管。谁也想不到失踪的姚妤会使一个叫穆暮的男人幸福地做了哥哥。”
      “这个哥哥做起来挺费心机的，你不知道我刚把她带回家里的时候她给了我多大的麻烦。”
      “先苦后甜嘛，你现在做哥哥做得可快活了。”
      我和岑哲次就小妤的事聊了一个小时左右，说话的人基本上是我，因为小妤生活上的小事多得说几天都说不完，岑哲次妒忌得都要成龇牙咧齿状了。
      “你太幸福了，小心幸福中会隐藏着祸患。”
      与其说是衷心地在提醒我，不如说是在诅咒我。
      “我知道了，我会小心的，你大可放心。”
      “有事的话就找我吧，能帮上忙的我都会尽力而为。”
      和岑哲次道别后，接下来就是为明天的旅行作准备。



      “出发了！小妤！”
      行李是一个不大的包包，轻得我单手就能平举起来，小妤的心情却没有行李那样轻盈，她是一路闷着气来到机场的。
      我把小妤介绍给和我一起去旅行的机场职员朋友，他们都赞小妤可爱。小妤第一次遇到虞俞和岑哲次时，和他们几乎都是一拍即合，玩成一片，在我的印象中是一个不怕生的活泼小女孩。现在她却一言不发，只是腼腆地笑着，我颇为诧异。
      我刚来到的时候，职员朋友们聚在一块热火朝天地谈论着什么，我好奇地问：“你们刚才在讨论什么？”
      “暮哥，你要小心啊。最近在你的住宅附近出现了一个杀人魔，前天他杀了三个人，昨天他杀了六个人，全部人都是被小刀刺穿心脏而死的，这件事在两天内都成了报纸的头版新闻和市民的热满话题。有份报纸甚至按照九个人的死亡顺序把九个人的死亡图片排列好展示出来。”
      “那种杀人的事件有什么有趣的呢？”
      “当然有趣了。对比九幅图片，你会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每个人的尸体都被凶手弯曲成阿拉伯字母，按照死亡的顺序，第一个死的人对应‘1’，第二个死亡的人对应‘2’，依此类推。今晚将会有第十个人死亡，我们都在想凶手会如何把‘10’表现出来。暮哥，你认为呢？”
      这班家伙居然为了寻找乐趣而期待更多的人被杀，他们的良心都被狗吃了。
      “我们都认为凶手会把人砍成两段。”
      “这种恶心的事就不要说了。”
      我用意志力把愤怒的心情压下去，平和地说。
      如果被我遇到那个凶手的话，我肯定把他宰了，我硬朗强悍的身体会让我有这个机会的。
      我携着小妤的手走上了飞机，正当要坐下时，小妤说：“哥哥，我们回去吧！”
      “都来到飞机上了，怎么能说回去呢？”
      哒哒哒的脚步声是小妤冲出机外的脚步声。
      “小妤。。。。。。”
      这趟飞机是坐不成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淘气呀？不听哥哥的话。”
      回到家后，我尽可能用最和善的语气跟她说话。回家的路上，她用默然不作声对付了我所有的问话。
      良久之后，她抬起了低下的头，她的眼角上悬挂着泪珠，眼眶下一片湿润。
      “哥哥，我不能到天空去。。。。。。我发过誓我要上天空找奶奶和爸爸妈妈的。。。。。。可是上面已经是什么也没有了。。。。。。奶奶和爸爸妈妈都不在上面。。。。。。我上去了也没用啊。。。。。。没用啊。。。。。。”
      她在落地玻璃门前曾说过宁可相信天空上面有个美丽世界。。。。。。
      那个世界被现实击破了，幻想随之破灭了，曾经发下的誓言也破灭了。
      小妤却死守着誓言不放，因为誓言是希望，是期待。
      心中抱持着不可能实现的誓言，对一个经历了那么多遭遇的小女孩来说是一件多么凄悲的事。
      可恶！为什么世界就不是小妤想象中的那样呢？！
      我抱住了小妤，眼角上有液体的感觉，那是我的液体，发自内心的液体，贪婪地滴下濡湿了小妤的衣服。
      “哥哥。。。。。。你别哭了。。。。。。”
      两个人都在呜咽。
      “就这么一次吧。。。。。。让小妤和哥哥都一起哭。。。。。。”
      我亲了亲小妤潮湿的眼睛，酸咸苦涩的味道，那就是小妤内心伤疤的味道。
      我又亲吻了小妤的面颊，吸进嘴里的泪水顺着喉咙流进我的胃里，转化成血液流经心脏。
      就让我的心脏感受一下血液中的苦涩吧，也许这能够减轻小妤的痛苦，这是无能的我唯一可以做到的。

第七章不相信天使的小女孩
整个晚上我都陪着小妤，像过去的日子里一样和她共餐，陪她聊天，有一点不同的是现
在我把一半的心灵分给了小妤，这一半心灵栖息在小妤身上，小妤开心时它也开心，痛苦时它也痛苦。
      月光斜照在房间里，小妤躺在床上酣睡，我坐在旁边凝望着她，就这么简单的事就令我满心安闲。心灵的一半里洋溢着小妤的气息，感受着那份安详。
我静默地看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本应旅行的，现在我退出了，所以不用上班。
      晚上，我做饭时发现冰箱里的食材用光了，便对看书的小妤说：“哥哥要到超级市场去买点菜，那里好像也有卖蛋糕的，我去看看有没有Tiramisu卖，有的话我就买回来，味道方面肯定不如BoBoSweet了。”
Tiramisu，Tiramisu。。。。。。我在超市里寻找——啊，找到了！
      买了八块Tiramisu，用右手提着，左手提着一大袋的食材，只想快点回到家里把Tiramisu给小妤吃。
      抄小路吧。
      霉烂的味道有增无减，恶劣的东西只会变得更加恶劣。
      想不到的是这种恶劣的地方会是我和小妤的相遇之地。
      我的想法或许有点不对，恶劣的东西里也有蕴含着美好东西的可能性。
      只是因为大家对恶劣物远而避之，所以它才会被认为只会变得更加恶劣而不会变好，就像我脚下这个恶臭的地方，有谁会愿意经过呢，大家宁可花点脚力绕个大圈。
      不，我的正前方有个人影，和我有相同想法的人看来是有的。
      他正一步一步地在我的视野中逼近，他走着和我相反的方向。
      狭窄的小巷还是可以让两个人并列穿过的。
      接近那个人了，我往外移了移，把路让给他。
      他好像看不见我一样，相反地把身体朝我的位置挪了挪。
      那个人在想什么啊？这样的话，我就走不过去了。
      我顿足，疑惑地把视线投向他的脸部。
      他的嘴唇张开了，看到了牙缝，嘴角不自然地向上扬起，与此同时，他的胳膊也在动，要从衣兜掏出什么东西。
      我的脑髓在鸣叫，骤然上升的血压警告着我的身体必须要动起来。
      全身的零件在联动，为了阻挡向我胸口送过来的带着凶气的东西。
      我提起右手抓住了那件东西，如果不抓住它的话，我的胸脯就会被贯穿了。
      那是一把小刀，刀尖离我心口只有一指不够的距离。多亏小刀是有锯齿的，我才可以牢牢地用手把刀钳住，抵御从刀柄处往前传来的力量。
      手掌已经被割得一片破烂了，虽然看不见，但是血液和空气接触时产生的凉快的尖痛感向我传递着这个信号。
      小刀被我握住的部分大概已经被鲜血染红了，因为鲜血正一滴一滴地落到我手下提着的装着Tiramisu的盒子上。
      小刀上的力度还在加大，手上的剧痛迫使我向后退了一步，这一退步同时也让那个人的身体向前倾来。
      “哥哥！”
      是小妤的声音！他出现在那个人的背后，我的前面！正朝我这边跑过来！
      “别过来，小妤！”
      思维已经无暇运转了，停驻在一个想法上：在小妤跑到这里前击倒男人，带走小妤！
      我又向后退了一步，那个人的身体继续向前倾来。
      现在是机会了。
      我往脚尖处灌注力量，抽起的脚尖直中那个人的腹部。
      小刀上的力量瞬间卸下，我松开握紧小刀的手，把小刀拨开一边。因为那把小刀阻碍着我即将抬起的另一只脚。
      那个人还未来得弯下腰用双手抚摸腹部的痛楚，就被我的另一只脚踢中胸口。他的身体几乎要飞腾起来，然后仰面倒下，伴随着金属物品落到地上的声音。
      小刀掉在地上了。
      我从那个人的身上跨过，奔向跑过来的小妤。
      “哥哥，哥哥。。。。。。”
      “没事了，快离开这里。”
      如果那个人醒来的话就糟糕了。
      我用双手抱起跑动的小妤，疾飞出小巷。
      跑到人烟较多的地方，坐在喷水池边上放下小妤，此时我已经气喘吁吁了。
      用小刀直刺我心脏的那个人无疑就是同事所说的杀人魔，要不是我反应快，现在已经变成阿拉拍数字‘10’了。有点遗憾的是，如果小妤不是有第六感找到我，杀人魔已被我制服，现在回去的话却太迟了。
      “哥哥，你的手在流血。。。。。。”
      “别哭啦，这种伤只是小事一件。”
      我放下装着食材的袋子，用干净的左手擦拭小妤脸上的泪水。
      我注意到右手时才发觉自己流了很多血，血还没有止住，小妤衣服背面也在我抱她时被鲜血染红了。
      伤口只是一般的疼，我卷起衣服的一角把伤口缚紧。
      “回去吧，再不回去的话，哥哥的血都要流光了。”
      哭哭啼啼的小妤走在我的旁边看着我受伤的右手。
      “已经不疼了，小妤不用担心，哈哈。。。。。。哥哥强壮得很呢！”
      这种时候竟然笑得出口，笑声却未能让小妤的泪水停止。
      我用消毒药水清洗了伤口，用纱布包扎好，被人袭击的事告一段落。
      “Tiramisu的盒子被哥哥的血弄脏了，很可惜呢，把它扔掉吧。”
      别说是盒子，光看到塑料袋手提处的血迹，谁都会把它扔掉。
      “我不要。”
      声音因为哭泣而有点颤抖。
      “听哥哥的话，把它扔掉吧。”
      她把袋子抱进怀里，不让我拿走。
      我心里感受到了小妤不可违拗的固执，只好转移目标，嘴里嚷着：“做饭去，做饭去！”
      “哥哥不许做饭！”
      我明白你担心我的伤势，但是相比手上的痛楚，我现在更想吃饭。
      “我来做好了。”
      今晚要净吃白饭了，用流血换来的食材一点也派不上用场。
      “送饭的话，用Tiramisu好了。”
      这个白饭加蛋糕的奇异组合是人类吃的吗？
      小妤搬了张凳子，站到上面，认真地洗米做饭，我从旁指引她。
      “不行，水太多了！”“水太少了！”
      其实，这些事我用一只手也做得来。
      于是，在我面前摆放着热气腾腾的白饭和八块Tiramisu蛋糕，我的眼睛都要变成小猫首领的眼睛了。
      吃完饭，收拾好饭桌，小妤和我一并坐在沙发上。
      她的心情已经好多了，但还是愁眉不展。她小心地抚摸着我包扎的右手。
      “还痛吗，哥哥？”
      “早就不痛了，那些Tiramisu的味道如何？”
      “每一块都很好吃，哥哥为了让我尝到Tiramisu，差点被坏人杀了。。。。。。”
      这就是她舍不得扔掉Tiramisu的原因。
      “哥哥，这个世界上只有坏人，没有天使。”
      “你在说什么啊，突然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我已经知道了，天使的事是骗人的，天使没有什么翅膀，她不会飞到天上，那样的天使根本不是天使。她是一个普通人，而且还是坏人。”
      “什么嘛，你又没有见过天使。”
      “我已经见过了，伤害哥哥的那个人就是我过去一直认为的天使。世界上没有天使，所以那个人不是天使，他只是会夺走人性命的坏人。”
      难道说那个持刀的人被恶魔附身了？这和虞俞描述的恶魔本性不一致，恶魔寻求寄居人体的自毁，恶魔是不会主动攻击不相干的人的。虽然也有像杀害小妤父母的客货车司机那样，自杀时会令周围的人遭殃，但那是特殊的情况，恶魔的目标还是一样的。我手头没有联系虞俞的方法，杀人魔的事件交给他这个魔法师的话绝对会得到完美的解决。
      小妤当时跑过来时清楚地看到了和我纠缠的那个人的样子——一个普通人的样子，但我还是死撑到底。
      “那个人确实不是天使，天使是在别的地方。”
      “哥哥，你不要再骗我了，好不好？你和大哥哥是一伙的。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才告诉我天使的事。在天使的世界里我觉得很快乐，可是天使并不存在，世界上有的是杀人的坏人，我已经很明白了。”
      包住火的纸被烧毁了。
      “伤害哥哥的那个人身上散发的感觉就是爸爸妈妈出意外时我感觉到的。散发这种感觉的人是坏人，不是天使，现在我也能感觉到有几个坏人在城市里移动，在这里附近的坏人就是伤害哥哥的人。这些坏人杀害了爸爸妈妈，现在又要来夺走哥哥的性命了。。。。。。”
      小妤说得越来越激动，我让她坐在我的大腿上，双手搂着她。
      “哥哥承认以前骗了你，世界上没有什么天使，但哥哥一直希望有天使，而不是坏人。那些坏人是杀不了哥哥的，这只手是因为哥哥一时反应不过来才让坏人偷袭受伤。你都看见了，哥哥不是把坏人踹倒在地上吗？现在有了心理准备，坏人就更加伤害不到我了。”
      我说得很轻松，当时的情景可千钧一刻，慢上半秒，我就命丧黄泉了。
      “小妤不也是希望世界上有天使吗？尽管世界上没有天使，但希望和祈愿总是可以的吧。”
      小妤不作声。
      “你累了，今晚早点睡，哥哥和你一起睡。”
      床上两个一大一小依偎着的身体被朦胧的月光笼罩着。
      早上我起床时已经是九点多了，小妤不在身边。
      我叫了几声小妤，没有答音。
      走到起居室里，只见餐桌上有一张纸条被压着，压着纸条的是BoBoSweet专用的蛋糕盒子。
      我拿起纸条阅读，惊愕了——
      纸条上写着：“哥哥，谢谢你昨晚给我买Tiramisu，我一生都没有吃过那么好吃的蛋糕。我也想请哥哥吃Tiramisu，所以就偷偷地拿了哥哥的钱到BoBoSweet买了一份，希望哥哥原谅我。我去了找伤害哥哥的那个坏人谈判，叫他不要伤害哥哥，我很快就回来了。小妤上。”
      去谈判？明明知道是取人性命的坏人还要谈判，那分明是送死啊！
      我的手在剧烈地颤抖着，脚也在颤抖。
      盒里的Tiramisu还是热的，字迹还没有干，小妤应该刚离开不久。
      我没换睡衣穿着拖鞋冲出了门口。

第八章被天使带走的小女孩
紊乱的脚步，混浊的呼吸。
      很害怕，很惊慌。
      那个从无意识中浮现出来的血腥场面紧紧地用力地抓着我的心。
      连跳动一次都很费劲。
      尽管受到那样的阻碍，心还是跳得很快。
      脉搏也是，每一下跳动都敲击着我的中枢神经。
      时间紧迫得让空气都要凝结。
      每一秒都带着千斤的重量。
      哪怕是千分之一秒的差距，都会产生两个截然不同的结局。
      我舍弃了拖鞋，裸足奔跑，拖鞋是我前进的绊石。
      我奔跑的样子大概会像个野兽吧。
      我要发挥出野兽猎食的本领，用最短的路径奔赴目标，灵巧地躲开身前的障碍物，最高效率地转弯。
      昨晚和杀人魔相遇的那条小巷就在前方了。
      在白天里，只有那条小巷是人迹罕至的。
      心里祈祷着一定要是那条小巷。
      如果不是的话，我会瞬间崩溃。
      视线随着身体的转动而飘移，我转进了小巷，投进我眼球里的是一高一低的两个人影。
      “小妤！”
      叫声让高大的人影抖了一下。
      我冲了过去。
      闪着寒光的小刀被举起。
      寒光抽走了我的脊髓，灌入了冰柱，我的全身如堕冰窖。
      我连大叫一声都做不到，身体被冻结。
      错愕间，赤红的颜色，血腥的味道不期而来。
      手上抱着的是那么弱小的躯体，鲜血汩汩地从身体中央流出。
      我用手掩盖，那只会让我的手染得更红。
      右手捆绑的纱布变成了血布。
      眼泪跟血一样不停地涌出，有着和血不一样的色彩。
      透明的眼泪滴进深红色的血液中，稀释着血液。
      “哥哥。。。。。。”
      触摸我脸颊的手还是那么柔软。
      我知道我要说些什么。
      快说啊！
      如果不说的话，以后也许就没有机会了。
      可是，喉头凝结了，挤出的声音到底还是哭泣的声音。
      “我要走了。。。。。。”
      不要随便说那样的话！
      带走人的只有天使，对啊，只有天使才能带走人啊！
      可是，现在周围一只天使也没有。
      所以你不会被带走的。
      哥哥说过要和你永远在一起。
      你也这样说过，不是吗？
      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
      会的。
      因为那是我们共同许下的承诺。
      你是个乖孩子，会遵守承诺的，对吗。。。。。。
      “我买的Tiramisu，好吃吗。。。。。。”
      好吃，太好吃了，哥哥从来没有吃过那么好吃的食物。。。。。。
      哥哥更喜欢的是和小妤一起吃。。。。。。
      小妤也是吧。
      那样的话，吃起来会更快乐的。。。。。。
      小妤，小妤，小妤。。。。。。。
      内心在歇斯底里地悲鸣。
      她的手无力地垂下，像失去支力倒下的杆子一样。
      没有合上的眼睛看着我，脸上还带着笑靥。
      尽管在那样恶劣的地方里，在流了那么多血的情况下，笑容还是那么可爱。
      和我平常下班回来时向我绽放的笑容一样，可是她已经不会再叫我哥哥了。
      悲痛在折磨着我。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深深地呼了一口气。
      我现在需要的是理智。
      一呼一吸间，理性的神经清醒了。
      理性回复了在意识中的主导地位。
      眼泪也收起了。
      视觉不再模糊，可以清晰地辨认站在我眼前不远处的人。
      那个人是个男人。破旧的装束，蓬乱的头发，咧开的嘴在低笑着。右手拿着一把浸透了鲜血的小刀。
      就是那个杀人魔把小刀插进了小妤的体内。
      那一刻看到的情景烙进了我的记忆中。
      他如何把小刀从小妤身上拔出来，如何把小妤扔到地面上，如何退到一边笑眼看着我从地上抱起小妤，我都清楚地记的。
      只有这个人是不可以放过的。
      我的背后传来了脚步声，然后是“啊”的惊叫声。
      有人经过了这个地方，很快警察就要来了。
      我把小妤放到一个废弃的木箱上，让她躺着。在这恶劣的环境里，只有那个地方是最干净的。和小妤邂逅的时候，她就坐在那个木箱的旁边，现在这里居然成了她的沉睡地，命运真是讽刺啊。
      我徐徐地站起身来，杀人魔在瞪视着我。
      “很快警察就要来了，你逃不掉的。”
      “我会被警察抓到？警察还嫩着呢！”
      她在骄傲地炫耀自己的余裕。
      “昨晚被你踹得真痛啊，你的脚力好厉害，痛得我一个晚上都没有杀人。我当时还在为一件事头痛呢，用尸体怎样才可以表示‘10’，真是麻烦的事啊，是把人砍成两段呢，还是怎样，现在我想到了。那个女孩就是‘1’，你就是‘0’，真是完美的搭配啊。哈哈哈。。。。。。”
      数字表现纯粹是杀人魔的乐趣，数字和杀人的数目不一定要成正比，这家伙太残忍了。
      “你是被恶魔附身了，快点醒醒吧！”
      “小子，你知道我的事啊！”
      杀人魔的语调由抑扬顿挫转为低沉含混。
      “你的事我清楚得很呢，虽然我看不见你，也不是魔法师，要制服你还是办得到的。”
      “昨晚你踹的两脚够狠的，把我的奴隶踹得这么痛，让我也尝到了一样的痛苦。不过，能够产生那样的力度，有一半功劳是归于你那坚硬的鞋底，现在的你恐怕做不到了。”
      我低头看了看我的双脚，才想起刚才把拖鞋弃掉了。隐隐的痛楚从脚底传来，我的脚掌已经被小巷里的玻璃碎片扎伤。
      “现在你将如何对付持刀的人呢？期待啊！”
      杀人魔拿着刀向我扑过来。
      现在我无法踢出昨晚那种威力的脚势，赤脚让威力减了一半，加上脚底受伤，使心里产生了芥蒂，威力就更加要打折了。如果踢出的脚没能使对方迟缓或倒下，脚会被反利用，被对方抓住，那时候我就会任人宰割了。
      舞动的刀光笼罩着我的前方，赤手空拳的我只能后退。
      我的前面形成了一堵密不透风的刀墙，如果贸然把手伸出去的话，会像放进切割机器里一样即时被绞断。面对这种状况，手变得毫无用处了。
      突然，小刀飞舞的速度加快，我的头部闪避不及，左边脸颊上被深深地划了一道长痕。我用手一摸，新鲜的热血和手上干掉的血液重叠在一起。
      杀人魔停下节奏，把小刀上的鲜血凑到眼前，认真地欣赏他的作品。
      “我的小刀也尝到你血液的味道了，但是那还不够呀！要深深地刺进你的体内，刺进你的心脏里才好啊！哈哈哈。。。。。。”
      他的表情和笑声太恶心了，我的胃液都要倒流上来。
      笑声一止，他的攻击又来了，来势比上次的还要凶猛，我已经被迫后退了很长的一段路程，身边没有任何可以直接抓过来作抵挡的东西。
      我要逃跑吗？不，眼前这个人是不可饶恕的，他身上的恶魔杀害了小妤，让小妤心中的天使化为灰烬。无论如何，我都要让它尝到它在小妤身上施加的痛苦，哪怕是豁出了我的性命。
      他的手形一换，小刀不再飞舞了，笔直地刺向我胸脯右侧。
      又要故伎重演了吗？我用右手去抓小刀的刀锋，有了纱布这层保护，这次可以把刀夺过来了。
      在我的右手要抓住刀锋时，他把小刀转了一下，竖向的刀面变成了平向，我虽然握住了小刀，但改变的刀面使我的握力大大减弱，不足以阻挡前进的小刀。小刀继续往前送，刺进我右边的肺叶里。
      昏厥的感觉袭来，整个世界摇摇晃晃的，呼吸变得困难了。
      很痛啊，这就是小妤经历过的痛苦，原来是这么难受的，她的痛可能要比我厉害千倍万倍呢。
      就让我那种感觉继续扩大吧，扩大到小妤痛苦的程度。
      我把身子向前移动，让刀锋继续深入我的肺叶里。
      好了，现在连吸一口气都要用尽全力了，痛苦几乎要把我的意志淹没，运作的只是残存的意志。
      杀人魔啊，你那是什么的表情呀？惊呆吗？连刀柄都松开了。啧啧啧。。。。。。你那样是不行的，应该像我这样用力地把刀推进我的体内。哎呀，刀已经推不进去了，真可惜。
      麻痹的感觉不断涌上来，我的身体快要不行了，接下来应该是倒下吧，然后被天使带到那个世界和小妤相见。
      那个世界不知道有没有Tiramisu，不知道有没有小妤最喜欢的小猫布偶呢？到了再算吧，我会用金钱帮小妤买很多很多好吃的Tiramisu和可爱的小猫布偶。
      杀人魔，我告诉你吧，你并没有杀死我，是天使带走了我。天使带走了小妤，我怎么能够苟且偷生呢。所以我把天使呼唤过来，让她把我也一起带走。
      明白吗？这个世界上是有天使的，所以我和小妤才可以永远地在一起。听到吗？是永远地在一起啊！
      身体变得很轻了，感觉不到自己的重量，这就是飞行的感觉吧。
      慢着，带走我的天使！我还有一件事不甘心，临走前我要狠狠地教训面前的恶魔。它诬蔑你，说你不存在，让小妤一次又一次地失望。
      我的身体还未完全麻痹，视野虽然歪歪斜斜，但还可以看得很清楚。
      来吧，杀人魔，和我肉搏吧。你的小刀已插入了我的体内，拔不出来了，不要老是摆出一副惊呆的样子嘛。
      这一拳把你打得眼冒金星，这一拳把你打得鼻子开花，这一拳把你打得牙齿掉落，这一拳把你打得心脏滞塞，这一拳把你打得肺腑翻腾，这一拳。。。。。。。
      啊，不行了，麻痹的感觉越来越强烈，连拳头都挥不起来了。视野在收窄，变成一条缝了。
      天使刻不容缓地要把我带走，我很累了，就让我在飞行途中好好地睡一觉吧。我闭上眼睛了，等睁开眼睛时就能见到小妤。
      。。。。。。
      很吵啊！我还要睡觉呢，那是什么声音？引擎声，鸣叫声，脚步声，说话声？不管了，我还在旅途中呢。在旅途中碰到嘈杂音是很正常的。继续睡觉。
      。。。。。。
      已经到目的地了吗？可是这里很黑耶，什么也看不见，我连自己也看不见自己。这里究竟是哪里呀？是不是去错地方了？喂，天使，快出来，你把我带到什么地方去了？
      “哥哥，哥哥。。。。。。”
      是小妤的声音！不只一次的呼叫声！她就在附近！
      原来没有去错地方。小妤，你等等呀，哥哥很快就找到你了。
      我在黑暗的空间里东奔西跑。
      小妤，你究竟在哪里呀？为什么就找不到你呢？不要紧，你忍耐一下，哥哥一定会找到你的，累死了也要找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