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 [原创]狙击手的天空（已插入倒叙） 欢迎讨论

雨中的安魂曲/the last sight of sky

无数的水珠，自天空降下。
不知为什么，此刻的视野，分外开阔。
我第一次发现，天空原来是这么广阔。
越来越多的水珠，自无垠的天空，像是为谁哭泣着似的不断落下。
有人从很遥远的地方叫着我的名字。
我想做出回应，却发不出声音。
这时，我才发现一件事——我的身体，已经动不了了。无论我怎么努力。
刚刚还清晰的视野，这时也像出了问题的电视一般，开始模糊起来。
记忆倒带。
是这样吗...算了。

我也确实...有些累了。

slight sky/cry in the rain

冰冷的水珠一滴一滴地打在脸上，降低着本已不高的体温。
耳边，嘈杂着连绵不断的枪声和时断时续的炮击声。
被雨水浸透的身体紧紧贴在地面上，感觉不到丝毫的温暖。
但我对这一切全部置若罔闻，只是麻木地重复着在训练场上已经重复过无数次的动作。
搜寻目标。计算。锁定。射击。
搜寻目标。计算。锁定。射击。
搜寻目标。计算。锁定。射击。

我明白，自己在刻意忽略一件事情。

我明白，自己在逃避着什么。

温热的感觉不断从脸颊上传来，提醒着我拼命想忘掉的事。


我...在哭吗？




短晴/the beginning


雨终于停了。

不过，也仅仅只是停了而已，大片铅黑色的乌云依旧盘踞在广阔的天空中，丝毫没有散去的意思。
我从沉重的伪装中爬起身来，抬头看了看呀不远处黑色的森林。
空气有些粘滞，时间在雨后清凉的空气中慢慢显现出了它仍有点模糊的轮廓。
我已经与部队走散将近三个小时了。

如果不能尽快追上大部队的话，没人能保证我会以怎样的姿态再见到我的上级。毕竟，现在是战略移动时期，敌我双方在什么位置是无法确知的。
这样想着，我又一次看了看前面的森林。
高大的树林枝叶繁茂地把尖端指向天空，就像一排排整装待发的士兵似的。
但愿它们不会像部队里的同僚一样，在冲天的炮火中灰飞烟灭。
赶走了这些无聊的想法后，我考虑了起来。

绕开森林虽然风险会小些，但会浪费很多时间，反过来也会增加我遇袭的概率。
而森林虽然阴森，但只要不迷失方向，最多也就会遇到些熊之类的猛兽，对于全副武装的我来说，应该不会很难应付。
而且，森林地形比较复杂，如果遇到敌人，也便于隐蔽自己，保存实力。
当然，也不排除对方已经在里面张开网等我进去的可能。
只是，在目前以夺取最佳攻击阵地为目的的大部队移动战中，在这种偏远的森林里精心设伏实在不是什么聪明的举动。况且，对方最为得意的重装甲部队是无法在这种幽深的森林里很好地发挥作用的。

合计完之后，我深吸了一口气，端好枪，朝森林运动。

脚下是厚厚的枯叶，周围是长得很高的各种奇怪的草，还有花。
空气里有重重的泥土气味，和雨后那种特有的新鲜感。
偶尔有动物从眼前闪过。
像我对它们没有兴趣一样，它们大都只是好奇地看我一眼，然后就飞快地消失了。
没办法，我也不想这样。打扰你们了。

就在我根据指南针的方向谨慎地向前运动时，一个穿着敌方制服的娇小身影映入了我的眼帘。
经过后天训练的警觉性让我在第一时间就把枪举起来对准了潜在威胁者，而对方也是同样的动作。
前后相差连半秒都不差。
我们就这样对峙着，谁也没有开枪。

时间停滞了大约十几秒后，对方倒了下去。
“...?”
我谨慎地靠近，查看情况。
被准星锁定的，是一个少女白皙的脸庞。

夜慢慢降临了，天空的乌云还是没有散去，只能从缝隙里看到一点点星空。
啊啊，真是没有情调的夜空呢。
此刻，家乡的夜，也是这样的吗...
望着熊熊燃烧的篝火，眼前浮现出战争爆发前那段无忧无虑的岁月。
真是，我还没老呢，怎么就开始怀旧了啊。

我切断思考回路，转而望向盖着毯子沉睡着的少女。
看她最多也就只有十七八岁的样子，脸庞虽然被战火雕琢，但仍然残留着一丝稚嫩。
我这样的人就不说了，居然连这样的孩子都被送上了前线，真是践踏人性啊。
如果没有战争的话，她现在一定像所有普通的女孩一样，在学校里过着快乐而单纯的生活吧。
但是，偏偏消耗她的宝贵青春的不是学校，而是这垃圾场一样的前线。

在这里，明确来讲，已经不分男女了。
所有的人，都拼命地想杀死对方，然后回老家结婚。
所有的人，都拼命地想活下去，然后逃离这里。
在这样的地方慢慢失去自己最宝贵的青春，真的是件令人无法理解，也无可奈何的事情。
但是，这就是现实啊。我们除了面对，除了想尽一切办法活下去，别无他法。

“嗯...”
身边传来微弱的呻吟声。
少女睁开了眼睛，把头转向我。
“哟，醒了啊。还以为你会一觉睡到天亮呢。”
“...我...睡着了吗？”

“我说，你不会连自己怎么倒下的都不记得了吧？我这个老头子都没忘，你怎么倒先忘了？”
“大叔...你是...”
“正如你所见，你的敌人。”我爽快地亮出胸牌。
“那为什么...”
“我不会攻击放下武器的人的，我只收拾对我有直接威胁的家伙们。”
“......”
“饿了吧，这个给你。”我递给她一块压缩饼干，“我们部队的五号军粮，口感可是第一流的。”
“唔...”

她简单地谢过我，然后接过饼干，狼吞虎咽地嚼起来。
“你到底多久没吃饭了啊...”
“唔。”她没回答，只伸出两个手指。
“两天？不会吧！你的干粮呢？”
“在中途躲避追杀的时候丢掉了。”
她慢条斯利地答道。

我说，为什么这么呆的人也可以进军队啊...难道敌方部队里净是这样一些家伙？
“人家只是说话速度慢而已，请大叔你不要误解。”她把包装折好，有礼貌地答道。
“好的，我知道了，对不起。”
“没关系的，大叔你不要在意哦。”
“哪的话啊。”

“大叔你也是迷路了吗？”
“啊，中途执行任务时抄了点远路，结果回来的时候大伙已经不在了，偏偏通讯器这时又出了问题。”
“原来如此。我也是呢。只不过是通讯器中途掉了而已。”
喂喂，你怎么什么都掉啊...

“我有时会苯手苯脚的，大家常这么说我。”
可以理解，这样的描述。
“大叔你是狙击手吗？”
少女看了看我的装备问道。

“啊，没错。三流狙击手啦。”
“我也是狙击手哦。”
“哈哈，那还真是了不起啊，像你这么小的年纪可以成为狙击手的实在是不多哪！”
“没有哦...我只是打得比较准。”
“这样吗。我也是呢。”
......
围着篝火，我们聊了很多，各种各样的事。故乡，父母，兄弟，朋友，几乎无所不谈，以至于我险些忘了战争还在继续的事了。
跟少女聊天是一件很惬意的事，她那种自然的气质会让你产生把所有的事都告诉她的冲动。
在轻松的气氛中，我睡了过去，睡得很香，中间一次都没醒。

一滴冰冷的水珠，把我从沉沉的睡梦中唤醒。
我蓦地支起身子，发现自己身上盖着毯子。而少女的身影，已经不在。
我起身开始检查装备，发现一张潦草的字条。
『非常感谢您的救助，愿主保佑您。就此别过。』

我微微一笑，把字条塞进上衣口袋。

约摸十点的时候，我穿出树林，追上了大部队。而我们的敌人似乎也已经有了踪影。
战斗很快再次打响。双方开足了火力对轰，阵地上一片狼籍。
我的主要任务是对付那些指挥官，不论官阶大小，一旦发现，立即处理掉。因为他们的工作对我们造成的打击可是双倍的。
我谨慎地行动着。移动，搜寻目标，隐蔽，锁定，消除。

不知何时，天空开始飘起淅淅沥沥的冷雨。
我能明白，现在的自己和昨晚的自己，是完全不同的。
这不是我的意愿。但我没有反抗的权利。
与所有人一样，我只是这庞大的杀人机器的一个小小的齿轮而已，只需认真履行自己的职责即可，其他的什么都不要管。为无聊的问题烦恼只会反过来让更多人送命，包括自己。
所以我，会站在这里，毫不犹豫地杀人。
所以我，可以允许自己像个禽兽一样，渴求他人的鲜血。
所以我...
瞄准镜锁定了一个身影。
所以我...
那身影在镜头里放大，慢慢变得清晰，变得熟悉。
所以我...
手指放在扳机上，静静等待着那一瞬间。
所以我，已经不在乎这一切了。
下一刻，一发德制子弹准确地穿过我的右眼，打穿我的脑袋。

“福克斯倒下了！！”
“妈的，偏偏在这个时候！！吉尔！去顶替福克斯的位置！拉尔夫、里森，去看看那小子还活着吗？”
“roger（了解）!”
“我们发现了他们的炮兵观测阵地！已经锁定好位置了！”
“好，告诉炮兵，给我狠狠地打！！”
这时，远处的山坡上，一个还是少女的狙击手慢慢地向后退去，消失在黑色的树林里。
天空，继续下着阴冷的雨，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