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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想看<真名实姓>版的<成神之日>所以把书抄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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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一口咖啡咽下了喉咙,铃木央人在他那台轻薄本上敲完了最后一个字。

明明可以通过脑关技术直接输入文字的,但自己在码字时就是非键盘不行。少了这凌晨黑暗中显示器的微光,若有若无的散热器嗡嗡声,自己就是写不出一个字。好了,这下下个月的交稿已经有着落了。

看了看显示屏右下角的时间,铃木央人沮丧了起来。

“好想吃章鱼烧啊……”

这个时间,不会有任何一家章鱼烧店开业的。连续码了一晚上的字,靠着一壶咖啡灌着肚子,现在好想吃点真正的食物,比如章鱼烧。

这时,央人听到了嗡嗡低鸣的车声,没有一驶而过,而是在附近停了下来。走到窗边,他看见了蒙蒙的细雨中两辆黑色轿车上一行五人走了下来。四个大块头男人,一个长相冷冰冰的女人。那个女人抬头看了看央人房间窗户透出的显示器微光,冷笑了一下。

央人还想着有没有可能从窗口逃走的当儿,那一行人已经破门而入,四个仿佛标准流水线生产出来的扑克脸男人中的一个将他一把揪住,反剪双臂。幸好自己没有锁门,央人有个感觉,这些人不会敲门,宁愿砸开大门闯进来。简单的搜身后,他被粗暴的搡进一把椅子里,来者中块头最大、长相最凶恶的两人在他身旁一边一个守着。他看到那个女人正翻看着他的轻薄本。

“尾熊,这就是你提到的那个?”

靠近女人旁边的男人也靠过去翻看了一下,

(混蛋!要是这一章被提前剧透了将来你是要负责任的!)

翻着央人一夜码字的成果,那个男人一边努力维持着自己的面无表情,一边从眼里漏出兴奋的光芒。

“正如我告诉你的,这个人写的热门小说可不少。……《X姥爷XX篇之XX本子X》,啊,预定今冬发售的吧……居然已经提前出稿了,既然我已经预定过了,那现在就……”

“咳!”随着女人一声轻咳,尾熊一下从电脑边弹开,站得笔直。

“喂,你们催更也要讲究基本法啊。”央人无奈的调侃着。

“你的绝大多数读者不知道你是个罪犯,铃木少年。”

“罪犯?我不是罪犯——我知道自己的权利。你们公安九课想抓人,必须先证明自己的身份,还要让我打个电话,还要……”

那女人第一次露出笑容,笑得不善。央人感到脊梁上升起一股寒意。

“如果我们是公安九课,如果你不是这么一个坏蛋,也许你说得对。铃木少年,这是XXXX署特搜课抓人,你涉嫌,这是说得客气点,涉嫌破坏关系到国家安全和人民生活的设施。”

屋外的毛毛细雨已经变成一片烟雨蒙蒙,笼罩着这片城区。平常他总觉得这种雾雨蒙蒙很舒服,可是现在,阴冷的天气使屋里的气氛更加阴冷沉重。即使这样,只要能够脱身,他还是想尽力试一试。
  “好啊,这么说几位手里攥着骚扰清白百姓的执照。不过你们迟早会发现,我是清白无辜的。到那时你们就会知道媒体报道有多狠了。”(谢天谢地,我昨晚备份了文件。走运的话,他们只找得到些过时的股市资料。)
  “你不是清白无辜,铃木少年。清白公民会满足于这里这种普普通通的电脑。”她一指起居室对面那台东芝T75,这台机器上能看见落了厚厚一层灰。
  那个女人几步跨过起居室,拨弄彩图视窗下的几个抽屉。
  “清白公民满足于标准的处理器,加上几十G的内存。”凭着超人的直觉,她一把拉开中间那个抽屉,露出里面至少五百立方厘米的光子储存器,列得整整齐齐,用线缆与另一个抽屉中功率与之相匹配的超强处理器相联。这些配置虽然高级,却与他埋藏在屋子下面的设备有天壤之别。
  她缓步踱进厨房,一会儿工夫便转身回来。
  “最后,”带着胜利的语气,“清白公民要这些东西干什么!”她终于发现了“通向另一世界之门”,搜到的脑关电极握在手里,在央人脸前挥舞。
  “听着,不管你们怎么说,这些仍旧是合法的。说实话,那些小配件,功能比普通游戏界面也强不了多少。”他毕竟是个小说家,这个解释编得不错。
  那个疑似他小说粉丝的男人用几乎有点抱歉的语气说:“恐怕CEO有点喜欢玩猫抓老鼠的把戏。铃木老师,我们知道,在‘另一世界’里,你是芬里尔。”
  “哦。”

长时间的静默,连“CEO”也闭上了嘴。

自然,这件事始终是铃木央人最大的恐惧:他们发现了芬里尔的“真名实姓”,即铃木央人,0959-3400-1906.他被抓在他们手里了,再也逃不掉,无论他有多少遁术,能编多么巧妙的程序,有多少资源。

“你们怎么发现的?”

“相当不容易。我们一直想抓个真正的厉害角色,不是搞点小破坏的小玩闹,那种你们阿斯加德里称为小巫的小喽罗。”
  那个叫尾熊的男人回上了话。

“最近三个月里,特搜课一直在努力,想发现那些厉害角色的真正身份,就是老师你、罗宾汉、奥丁,或者撸棒三世那种级别的人物。可惜没那个运气。后来我们绕开难题,开始留意同人画家和小说家。我们推想,他们中间至少有一小部分会对网络破坏活动产生兴趣,这些人中如果有人有某些才华,干这个在行,那么在他的作品中说不定能找到蛛丝马迹。你写的《X姥爷》系列同人是全世界最棒的,那些技术细节绝不是门外汉能写出来的。所以,我们第一批监视的人中就有老师你。一旦开始怀疑,拿到证据只是个时间问题。”

……这真是自己令人感动的粉丝呀,这就是他一直提心吊胆的事:成功的大巫不应该在现实世界里同样取得成功,风险太大了。
    CEO接过话头,“不管怎么说,只要政府集中所有资源追踪特定的某一个破坏分子,我们最后总能抓到。铃木少年,这你也清楚。”

央人强忍住一个微笑。政府人员普遍持这种观点,或者说具有这种信念。问题是这种信念离事实差得太远了。他远不如奥丁那样的人聪明,每周又只能在阿斯加德里花十五到二十个小时。其他巫师中肯定有些人靠救济金过日子,他们的生活完全投入“另一世界”,一天到晚都在圈子里。警察之所以能逮住他,原因很简单,相比之下他更容易被抓住。

“这么说,除了监狱,你们对我还有什么别的安排?”

“铃木少年,你是否听说过“鲸鱼儿”这个名字?”

“在阿斯加德?”

“当然,迄今为止,祂在,呃,现实世界没有什么名气。”
  从这一刻起,再也没有必要撒谎了。警察们肯定也知道,圈子,或者说阿斯加德里,没有谁会把自己的真名实姓泄露给另一个成员。他无法出卖这些人中的任何一个——他希望如此。
  “听说过,祂是人外里头最怪的一个。”

“人外?”

“哦,圈子里人人都弄个虚拟形象,一般来说有爱好给自己整个精灵啦,兽人啦之类类人生物外形的。但人外大概觉得这样还不够过瘾,直接给自己整个非人型的形象。比如说这个鲸鱼儿,看起来就是一条鱼缸里的金鱼,祂从来不用实时交流手段。你想要问点什么,通常总得等个一两天,才会从那金鱼嘴里吐出个泡泡来,回复都以文字形式印在泡泡上,像极了古老的留言板。”

“就是这个人。你对祂有什么印象?”

“啊,我们知道祂已经有些年了。祂慢得要死,很长时间里我们一直当祂是个只有一台低级机器的乡巴佬。但最近,祂搞了些非常,绝对——”央人蓦地想起跟他唠家常的是些什么人,当即闭嘴。
  “绝对‘炫’的绝活儿,是不是,铃木少年?”

CEO”拖过一把带脚轮的椅子,紧靠央人坐下,近得快抵上他的膝盖。她伸出一根指头戳在他胸口,“‘炫’到什么程度你可能还不太清楚。你们这伙破坏分子给社会保险记录造成了相当大的破坏。去年,罗宾汉把国内税务署的税收砍掉了百分之三。你和你的朋友们比任何敌对国家都危险。不过跟这个鲸鱼儿相比,你们还算不了什么。”
  央人大吃一惊,鲸鱼儿的恶作剧他肯定只见识过一小部分。

“你们怕这个人。”他轻描淡写的说。
    CEO的强忍住没让自己的脸色骤变,定了定神然后回答。

“是的,吓坏了。这个世上,罗宾汉和芬里尔这种人我们还勉强能对付。幸好大多数破坏分子只想自己得点好处,或者证明他们有多么机灵。他们心里明白,如果弄出大乱子,必定会被我们识别出来。没有侦破的福利金与税务欺诈数以万计,据我猜测,这些都是一小撮只有简单设备的人做下的案子。他们能逃脱,仅仅是因为偷得不多,也许只逃了点所得税,而且他们不像你们这些大巫,想追求名声。如果他们不是各自单干,揩点油水就心满意足,加在一起,可以给国家造成极大的威胁,比手握原子弹的恐怖分子更加危险。这个鲸鱼儿却不是这样。祂好像具有某种意识形态方面的动机,知识极其广博,能量极大。祂不满足于搞点破坏,而是想要控制……我们不清楚此人的活动持续了多久,只知道至少一年。如果不是政府里有几个部门把它们的主要文档以纸张形式留下了硬拷贝,至今还不会发现祂的活动。这些部门发现下级以该部门名义呈报送审的决策与原始记录不符,查询于是开始,接着便发现电脑记录与硬拷贝不一致。更多的查询接踵而至,仅仅出于运气,调查者们发现做出决策的电脑模块以及数据资料与备份的硬拷贝有差别。问题严重了:三十年来,政府的运转以自动化的中央计划系统为基础,决策运筹越来越依赖电脑程序,这些程序直接调用数据,分配资源,提出立法建议,勾画军事战略。鲸鱼儿接管了权力,手法相当狡猾,极难察觉。目前还不清楚祂的接管活动进行到什么程度,而这正是最可怕的地方。祂修改了对法律的解释,重新分配国家资源,但不清楚国内(或国外)哪些团体因此得到了好处。调查者可以直接着手追查的只有那些比较落后的部门,结果表明,部门决策模块中被做了手脚的高达百分之三十。……这个比例吓得我们魂飞魄散,光是修正做过手脚部分——我们查出来的部分——就需要大批技术人员和律师干上好多个月。”

“军事机关的情况怎么样?”

“还没有渗透到那个方面。此人曾经试图切进嘉X纳基地,正是因为那次活动我们才确定了肇事者的身份:鲸鱼儿。这以前无法确定,祂跟一般的破坏高手不同,毫不招摇。军方所用的系统跟其他部门不一样,很不方便,不过这一次总算起了好作用。”

央人点点头。圈子里向来避开军方系统,尤其是X军。

“……我想我现在明白了,你们需要我帮你们一把,希望找个阿斯加德内部的人当你们的内线。”
  “不是希望,铃木少年。”CEO道,“我们吃定你了。监狱的事咱们暂且不提,哦,顺便说说,单凭芬里尔干下的那些恶作剧,我们大可以让你在牢里待一辈子。就算放你一马,还可以勾销你的网络使用执照。意味着什么你心里清楚。”

CEO的话不是发问,央人眼前已经出现了自己坐在牢房里数监狱高墙上的花瓣的前景。

CEO一定从央人的眼睛里看出他已经认输告负,“老实说,我不像尾熊,不觉得你有多厉害。不过我们能抓到的人里,你是最好的一个。XXXX署认为,如果我们能在阿斯加德里安插一个眼线,就有机会揭露鲸鱼儿的真实身份。从现在起,你继续参加阿斯加德的活动,现在的目的不是搞破坏,而是搜集有关鲸鱼儿的情报。你可以找人帮忙,但不能说出你是为政府工作——你甚至可以编个故事,说鲸鱼儿是政府安插进去的。相信你也看得出来,他的某些活动特征很像是个使用普通数据机的政府特工。最重要的是,你必须时刻与我们保持联系,尾熊会留下,你的活动将由他报告给我。我说得够清楚了吗,铃木少年?”
  他发现自己不敢与她目光相接,以前他还从来没有被人勒索过呢。要习惯这类事情,真是……真不是人做得到的。“好吧。”他终于说。
  “好。”她站起身来。“只要能老老实实,这一次也是我们最后一次面对面接触。”
  央人也站了起来。“那……以后呢?如果你们……对我的表现满意的话?”
    CEO笑了。央人懂了,自己不可能喜欢她的回答。
  “之后,我们再回头考虑你的案子。如果你表现得好,我不反对让你继续保留一台标准的普通数据机,也许还能给你留下点互动式图像设备。不过告诉你,要不是为了鲸鱼儿,逮住芬里尔能让我这个月过得心满意足。我决不会让你还有机会继续破坏我们的系统。”
  三分钟后,两辆不祥的黑色轿车驶上了公路。






~的一声,打破了房间里的沉默。

央人这才注意到,折腾了半天,天色早已大亮了。

“早餐想吃什么?”CEO一行人走后,尾熊留在屋里,一直保持着沉默,直到央人的肚子里传出了抗议声。

“随你的便。”央人有气无力,暗地里却想着,要是能吃上章鱼烧多好。

听到他的话,尾熊立刻脱下西服外套走进了厨房。检视了冰箱里不多的存货后,厨房里随后传出了煎蛋与培根的滋滋声。

“哈?”

用不了几分钟,尾熊把一盘培根煎蛋端到央人面前。

“铃木老师请用。”

这家伙……央人举起筷子试着夹了一小块煎蛋放到嘴里。……焦得恰到好处。于是他开始大口的将食物送进口中。

“你还会这个?”央人一边大嚼着,一边从塞满食物的嘴里嘟囔着。

“啊,做饭、洗衣、打扫房间,当年在XX,内务分数我得的都是A。老师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这太不科学了啊?”

“啊?”

“这种时候,这种时候按剧本他们给我留下来的不应该是个美少女才对嘛?美少女啊!美少女!”央人大声的发泄着昨夜的不快。

然而听到这句话,尾熊右手握拳往左手心一锤,眼里居然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

“不瞒老师,鄙人当年的变装侦查科目也全都拿到满分。老师你喜欢什么样的美少女?我尽量满足!”

“停!给我走开!走开!”差点把满嘴的食物全都喷到尾熊的脸上,央人忙摆着手让尾熊打住。

咽下嘴里剩下的最后一点食物,央人拿起了脑关的电极,对着尾熊交待:

“我要给你们去弄那个鲸鱼儿的情报了,大概四个小时,回来后我想吃章鱼烧,给我准备好章鱼烧!除此之外中途绝不要打扰我!”

“铃木老师!”

“讲!”

“中途没事时我可以看这个吗?”

尾熊饥渴的指着央人昨晚码了一晚上字的笔记本电脑。

央人无力的甩甩头算是同意,想着这一章还没发表就要被人白嫖了。

他启动处理器阵列,在他最喜爱的那把椅子里坐得更加舒服些,仔细的将五个脑关电极贴在头部。

长长的几分钟过去了,什么都没有发生。脑关,诞生于不断失败的医疗试验。自从通过特制的电极让失明者“看”到了闪烁的光点之后,研制能够让人看到图像的电子义眼就成了人们不断努力的目标。如今某次失败的电子义眼试验中诞生的脑关技术已经大大发展。当然,依然有30%的人无论如何练习都无法顺利进入“另一层面”,使得脑关还无法成为一种普遍的输入输出设备。想进入“另一层面”必须达到某种程度的忘我状态,或者至少某种自我催眠状态。有些专家建议使用药物或其它隔断感觉器官的手段,以强化用户对于脑关电极读取的种种微弱模糊信号的感应。铃木央人的经验自然比所有热门专家都丰富得多,他发现,只需凝望天花板、静听掠过树梢的飒飒风声,自己便能进入状态。

做白日梦的人忘记了周遭事物,眼睛所看到的是另外一个世界。央人就像这样,他的意识飘浮起来,遗世独立。潜意识中,通讯与数据服务系统化为一片模模糊糊的灌木丛,潜意识之上的清醒知觉再对这片信号丛林详加检视,查询检索,找出最安全的小径,通向一块不受打扰调制空间。现在他已经成为芬里尔。

窄窄的一行石块标示出正确的路线,穿过一株株奇异的植物,在丛林深处找到那根歪斜的树根。攀爬上去,树根在他的脚下越变越大,直到变成让芬里尔像只附在树叶上的小蚂蚁一般的庞然大物。顺着树叶中漏下的光斑形成的图案,芬里尔小心的计算着,寻找通往阿斯加德的路径。在九根最粗壮的枝干中的一根上,芬里尔发现了乌鸦。嘎嘎叫着,乌鸦飞到芬里尔的身边,“小心,小心。”从乌鸦的嘴里发出警告。芬里尔仔细打量着乌鸦翅膀底下的花纹,这里有许多乌鸦,必须以不同的方式应对。芬里尔看了半晌,这才抬起手臂,举到乌鸦面前,让它跳上来。乌鸦顺着手臂跳到他的耳边,悄声说了句什么。芬里尔听完,不等乌鸦重复便一把抓住,朝身体左方扔去,同时朝右边第二根枝杈飞奔。身后一阵灼热的气浪从他刚刚的立足之地吹来。这时他已经跑远了,脚下的枝杈突然变成了彩虹的道路,彩虹的那边能望见高耸的巨大建筑。

一个庞大的身影挡在彩虹的尽头,既然这里是阿斯加德,彩虹桥自然有守卫把守。感知到芬里尔接近了,守卫动了动头上的猫耳,抬起了爪子。

“喵~这不是芬里尔喵?”

……阿斯加德的守门人海喵达尔,当然是一个类人模拟器,很可能编入了数千段情景对话程序。主要工作就是确保来人是阿斯加德的一位已知成员,它会试试来人的手段,还要拿阿斯加德近期的活动盘问对方一番。

你说海姆达尔?那是什么?奥丁不知道。

一边与海喵达尔对话、较量魔法,芬里尔一边回忆奥丁的降临。

在一年多以前,这里还是一座阴森的城堡,城门下是流淌着岩浆的护城河,守着城门吊桥的是个浑身黑色熔岩的怪物,那时这里还是巫师会。而在某一天,奥丁毫无征兆的闯过了守卫进入了城堡。

奥丁,一米三八,淡粉色长发,穿着修女的服装,自我介绍是“我是神!”。

能轻松通过守卫,大巫们自然不会等闲视之,纷纷上前与她较量。但是包括芬里尔在内,所有人的攻击都奈何不了她。在明白了无论是掌握的算力还是算法上对方都有绝对优势之后,大巫们纷纷服输。

“那么,这里就是奥丁统治的国度——阿斯加德,没有意见吧。”

在那之后,奥丁施展法术,城堡化为大厅,岩浆河化为彩虹桥,守门的自然得是海喵达尔,巨大的喵娘。

芬里尔他们私下里检查过,核心的逻辑没有被修改。奥丁也只是时不时端坐在王座之上摆着pose,有时一起参与他们的恶作剧。

他们的圈子不知什么时候也开始改叫阿斯加德。

海喵达尔玩够了之后,挪到一旁为芬里尔让开道路。芬里尔快步走向瓦尔哈拉大厅。






芬里尔踏入大厅,先瞅了一眼大厅中央上的神座。

哦,好吧,看来奥丁这会儿还不在这儿。长长宴桌的一头,笑脸男、撸棒三世和桶子正围着一堆地图说得热火朝天。宴桌另一边的屋角暗处放着一缸金鱼,显然现在鱼嘴边没有泡泡吐出来。芬里尔走过大厅,尽量让自己不去注意那缸金鱼。

“哟,芬里尔来了。”笑脸男从地图堆里一抬头,打着手势让他过来,“瞧这儿,看撸棒三世打算搞什么名堂。”

“嗯?”芬里尔冲大家点点头,倾过身子研究最上面那张图。
  图的四边空白处看上去像年头很久的羊皮纸,“地图”本身却是三维立体的,竖起来,下端浸入纸面。这是一份典型的银行防卫及现金流向图。罗宾汉最喜欢这种事,芬里尔探询的抬起头,“什么玩意儿?”

“标准的挂羊头卖狗肉。好好瞧瞧这儿,看出来没有?不是普普通通的防卫图。照我看这就是所谓的黑手党,把这个银行系统里沿海各州接管了。干得不赖,肯定用上了脑关,花了老子好长时间才捉摸出是这些家伙耍的花招。现在既然落进我的手里……看这儿,从正常帐户里挪用资金、洗钱,瞧出手法没有?真聪明呀,可还是玩不过咱。”他手指一戳,图上顿时出现一条发光的红线,穿过迷宫似的画面,“这些家伙要是运气好,明年秋天或许能发现我这一招分流术,只不过到时候短了三十亿,而且休想弄清这笔钱上哪儿去了。”

这个层面里还有其他小圈子,远没有他们这个巫师会出名。本世纪几件最出名的大型恶作剧都出自巫师会的手笔。其他小圈子大多只能勉强算个社交俱乐部。还有一些是与时俱进的犯罪集团,之所以在这个层面栖身,其目的完全是功利性的,想找到发大财的新途径。大巫们通常不费什么心思便能将这些集团玩弄于股掌之上,撸棒三世便是个中高手。

“可是撸棒啊,这些家伙的手段可辣的很。这么一笔巨款,要是让他们发现你的真实身份,非把你在现实世界里弄得死翘翘不可。”

“我可没那么大胃口,吞不下三十个亿。连三百万都装不下。硬吃下去肯定露馅。我的玩法跟那边的罗宾汉一样,钱分进三百万个寻常帐户,里头正好有一个是本人的。”
  芬里尔耳朵一竖,“你是说三百万个户头中有一个是你?撸棒,我敢打赌,单凭这个,我就能发现你的真名实姓。”
  撸棒三世满不在乎的一挥手,“当然啰,实际做法比我说的要复杂那么一丁点儿。直说吧伙计们,你们当中从来没有谁盯得上我,你们可比黑手党的本事强多了。”
  这是实话。这个层面上的每个人都花过不少时间,想找出其他人的真名实姓。这不是毫无意义的消遣,只要知道另一个人的真名实姓,这个人就算攥在你手心里了。凭自己极不愉快的亲身经历,芬里尔刚刚证明了这一点。如此以来,大巫们不断侦测彼此的真实身份,编写了大量程序,以自己发现的对方特征为条件,过滤政府掌握的个人信息数据库,希望发现相吻合之处。

桶子却不怎么佩服,他笑道:“是不错,撸棒,我也承认风险可能非常小,可说到底,你得到的是什么?形象飙升外加一笔小钱。而我们,”他朝大家比划一下,“我们的本事远不止这个,值钱多了。只要咱们稍稍合作一把,就能成为现实世界中最有权有势的一群。对吗,笑脸?”

笑脸男点点头,笑脸图标的嘴角颤动了一下。

芬里尔反应过来了,“这么说你现在也跟鲸鱼儿一块儿干了,桶子?”他朝那缸金鱼扫了一眼。
  “嗯哼。”
  “还是不告诉咱们这里头是怎么回事?”
  桶子摇摇头,“除非你加入。只告诉你们一件事:笑脸男是第一个跟鲸鱼儿合伙的,现在已经腰缠万贯,富得流油了。”
  笑脸男又点点头。
  “唔。”发财容易。从理论上说,单单撸棒三世最近这一击,他便已经从黑手党手里夺了三十亿美元。麻烦的是发达到这个地步,却又不能引起别人注意,不让别人察觉,还有不遭报复。连罗宾汉都没这种本事。但笑脸男和桶子显然认为鲸鱼儿已经做到了这一点,而且不止于此。
  跟CEO聊过那一番后,现在他也相信了。芬里尔转身,走近些打量那缸金鱼。
  金鱼悠闲的在鱼缸里晃着圈,嘴边时不时吐出一串泡泡。有时,泡泡中包裹着一连串的字符,这就是金鱼儿对一小时或一星期之前别人喂给它的信息的回复。一开始大家并不喜欢这种办法,点子倒不错,但延迟受不了,这样对话太乏味了。他还记得从前金鱼嘴里吐出的带字泡泡,飘在鱼缸上空盖满了缸口,根本没人读过。可是现在,金鱼每吐出一个泡泡,他的门徒便迫不及待的吞下去,还要戳爆每一个泡泡,不给别人留下线索。

“嗨!伙计们,都在玩些什么呢?”

一阵电闪雷鸣,大厅中央神座上的闪光中阿斯加德理论上的主人于此时降临。
奥丁来了。

对于这种夸张的出场特效其他大巫们一直不以为然,觉得是半吊子新手最爱的把戏。不过……好吧,谁让她法力强得要命。

笑脸男转过身去,对奥丁道:“我们刚刚正劝撸棒和芬里尔来着。他们大可以有财有势,却把时间浪费在瞎胡闹上。”一旁的桶子好像对她加入谈话有点恼火。奥丁飞快的盯了他们一眼。

“‘我们’指的是你、桶子和鲸鱼儿吧?”

桶子点了点头,“上周我入伙了,奥丁。”脸上的神色好像在说“看你能把我怎么样”。

奥丁的目光扫过芬里尔,落到撸棒三世身上。撸棒三世本来挺随和,可现在大家都不在意他搞的“小项目”,他有点恼火。“我不干了,谢了。”说完便收拾起地图来。

最终,奥丁的目光回到了芬里尔身上,“你怎么说,芬里尔?跟鲸鱼儿合伙吗?”

他踌躇着。(或许真该入伙。)看来鲸鱼儿的同伙至少会参与他的部分活动,说不定几个小时之内,他就能了解足够内情,打发掉CEO,让他们别来烦他。

“还……还没有这个打算。”他终于开口了,“但我承认极受诱惑。”

“呼~~”奥丁咧开嘴角笑了,“我跟你一样。要不再好好谈谈,就咱们俩?”她走过来伸出纤手拉着他的手肘,“各位,我们暂时告退。说不定等我们回来,你们就新添了两支同盟军了。”奥丁拉着他走进神座后面隐秘的地下通道。

她伸出手腾的打出一朵火焰,照亮两人前方数米远的路。地下通道里楼梯很陡,略呈螺旋形。他有个感觉,这楼梯每下数百级便转一整圈,一定直旋进下方的岩石深处。这地方宛如活物,头顶上有水滴不住滴下,声音越来越响,在磨损的楼梯上积成的水洼也越来越深。四周的石壁随着他们的脚步适时成形,每前进一步,石壁的形状便随之改变。

奥丁把属于她的这部分秘境警戒得极其严密,森严程度不逊于阿斯加德本身针对外部世界所设置的各种防御措施。芬里尔毫不怀疑,只要她愿意,完全能做到将他永远囚禁在这里。

奥丁突然停住脚步,芬里尔没刹住一下撞在她身上。从她肩头能望见她身后有一扇门,这里就是走道的尽头。

奥丁用身体挡住滑溜先生的视线,比划一下,悄声吐出一句开锁的暗语。大门中分,无声无息的平平打开。他瞥见门内黑影里有几点红光。

“留神脚下。”她说完一跃,跳过高门槛后一个黑乎乎的水坑。
  门在两人身后闭合。奥丁将手中火焰化为一束白光,悬在半空中。周围是一圈粗壮的树枝围成的墙壁,中间是深不见底的一眼泉水,泉眼汩汩的涌出水流。

“芬里尔,我很害怕。”她开口了,脸上的笑意消失了。

他有一会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怕鲸鱼儿?”他满怀期望的问。


她点点头,“我这是头一次觉得自己远远不是对手。我需要别人帮助。罗宾汉也许最有本事,可他太自恋了。除了他自己,我想不出还有什么东西能让他感兴趣。剩下的就只有你和撸棒了。”
  这些话从奥丁的嘴里说出来让人感觉大不一样,效果非常奇特,既让人害怕,又使人受宠若惊。芬里尔讷讷半晌,道:“桶子怎么样?我觉得你对他好像有点……特别的影响力。”

“你猜到了?”
  “只是怀疑。”

“猜得没错,他被我降服了。被我发现了真名实姓,已经六个月了。我只喜欢追逐狩猎,不喜欢敲诈勒索,所以也没怎么榨他。真希望当时狠狠敲打敲打他,这小子,自从跟上了鲸鱼儿,掉过头朝我狂起来了。桶子不知怎么的,觉得他们能保护他,就算我把他的真名实姓告诉警察也没关系。”
  “这么说来,鲸鱼儿当真有个计划,要把现实世界的政权夺过来?”

她笑了,“桶子觉得是。告诉你,可怜的桶子以为真名实姓只能用来勒索人,根本不知道别的用途。他的数据链接上来往的一切我一清二楚,鲸鱼儿告诉他什么我都知道。”
  “他们有什么打算?”他无法掩饰自己的急切。(也许这条信息就足够打发CEO和她的手下了。)

奥丁仿佛定格了一两秒钟。他明白了,对方一定与他一样,使用低轨道通讯卫星网络处理信息。她的任务刚刚被一颗卫星转交给另一颗较近的卫星,于是出现了停顿。通常这种情况很容易掩饰过去,她一定是太紧张了。

她终于开口了,但说出的话不能算一句回答。“你知道桶子为什么相信鲸鱼儿能兑现他的诺言?说服他的是笑脸男,还有缅X的政变。看来在桶子入伙之前,笑脸男已经和鲸鱼儿策划好几个月了。缅X是鲸鱼儿第一次真正动手,证明只要控制数据与信息系统,就能夺取一个国家的政权。他们说缅X这个国家的条件好极了:过去十年中通过数个其他国家的援助建成了极其庞大的数据信息处理基础设施,其防卫又显得落后了。”
  “但那是一场国内政变啊,现在上台的是XXX将军……”
  “表面现象罢了。这当儿,笑脸男‘应该’是那个地方真正的统治者了。他这辈子头一次在现实世界中享受到我们在‘另一层面’所拥有的地位。国家都是你的,你再也不是个小虾米,还担心什么真名实姓。不用再捡面包渣,放开肚子大嚼吧。”

“你刚才说笑脸男‘应该’在那个地方?”
  “芬里尔,你没注意到笑脸男最近有点不对劲吗?”

芬里尔寻思起来。在阿斯嘉德中任何时候都能见到笑脸男,但至少半数时间里这个角色只是个模拟器,就像彩虹桥守门的海喵达尔一样。他那个模拟器相当不错,但迄今为止,还没有人能编出一个可以通过图灵测验的程序,即,在一段相当长的时间里,使别人误将这个程序当作真正的人。芬里尔想起笑脸男脸上的图标,还有他为鲸鱼儿大唱赞歌时的单调语气,“你是说笑脸男背后的真人不在了,留在这里的只是一具躯壳?”

“我说呀,他说不定什么东西都没吞下去。说鲸鱼儿与那些政变有关,只是存在这种可能。也许只不过是巧合罢了,他们事先告诉桶子的和事后发生的正好碰对了。我在缅X的数据库里花了不少时间,如果真有外来者操纵政变、控制新政府,我一定会知道。我觉得鲸鱼儿是在一个一个干掉我们,从最弱的开始。先引我们上钩,诱出真名实姓,再干掉咱们。到现在为止他已经干掉了一个,笑脸男。自从那场政变开始,我就一直监视笑脸男,有时直接监视,有时用程序间接监视。两千个小时,那具躯壳后面根本没有真人。连一次都没有!下一个是桶子。可怜虫,人家连以后把他的王国建在什么地方都没告诉他。说明鲸鱼儿并没有他宣称拥有的的力量。可桶子还是上了钩,只要鲸鱼儿吩咐,他什么都肯干,叫他对付我们都行。芬里尔,咱们一定得揭穿这家伙的身份,这个鲸鱼儿。动作稍慢一步他就会先毁了咱们。”

她比CEO和特搜课特工更加紧张不安。而且,她是对的。

生平头一次,芬里尔更害怕鲸鱼儿,而不是政府特工。他两手一抬,“我被你说服了。但咱们从哪里着手?你盯了这事这么久有了些门道了,是不是?”

“嗯哼,那当然了。谁都注意到了吧,鲸鱼儿那种奇特的通信方法——使得交流时间的滞后通信。显然是个掩人耳目的花招。我知道他一直在监听瓦尔哈拉大厅里的谈话,而且手下还有一帮可以适时行动的精灵,就是自动化模拟器。”

芬里尔想起了鲸鱼儿来到阿斯加德得情景。那是奥丁降临,阿斯加德改建完成不久。某天阿斯加德外突然涌起了巨大的海啸,巨浪中一头鲸鱼冲上海滩,张嘴吐出了一缸金鱼,正好落在了瓦尔哈拉大厅的角落里。然后又一波巨浪,将鲸鱼卷走,连同潮水一起消失了。

“他做很多事情都可以比我更快,手里肯定有些功率强大的处理器。但是躲在金鱼缸背后暗中操纵的那个活生生的人,他行动起来至少需要一个小时的周转时间。他的很多高速反应都是事先编好的程序。”

芬里尔刚想反对,蓦地意识到她可能说得对。“老天,这意味着什么?他为什么要自己给自己添那么多麻烦?”

奥丁得意的笑了起来:“我相信,只要我们弄清楚这一点,就能盯死这个人。如果单纯是个障眼法,造成的不便太大,不合算。这一点我也同意。我觉得他最初或许真的有某种时间之后方面的不利条件,于是——”

“——于是他有意夸大这个困难?”

“我不认为他有意夸大,芬里尔。我想,这个鲸鱼儿所在的地方——我是指他本人,不是他的处理器和模拟器——信号传输至少需要半个小时才能到达地球。也许他的位置在小行星带。”

听了这话,过了半晌芬里尔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下巴准已经掉到了胸脯上。人类还没有谁去过那么远的地方。(人类中没有谁……)芬里尔觉得自己平平常常的每日生活仿佛变成了科幻小说。这真是太荒唐了。

“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也是好半天才说服自己。也是他太显眼,所以不得不加上点时间延迟,让我们摸不透他的位置。不过我的分析还是一种说得通的可能性。这几个星期我切进政府有关小行星探测的绝密报告,东闻西嗅。告诉你,里头真有不少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哈……”芬里尔不禁抬手扶住了自己的额头。为什么奥丁总会不时蹦出这种脑洞呢?“你说啥?外星入侵?它们要入侵把飞碟开到纽约上空好了,上网和我们玩什么把戏?”

“呼呼呼,芬里尔你电影看多了吧?”奥丁得意的龇着牙开始给芬里尔补习。“你也知道大规模星际航行需要的时间有多久吧。对一个有超级技术的种族来说,肯定是广撒网侦查方便多了。放出多艘小型侦查飞船寻找我们这种比它们低等的文明,一旦发现,侦查机就潜伏在我们附近。说不定一万年、五千年前就一直监视着我们,就等我们发展到互联网时代。我们也知道现今这个电脑网络体系有多么脆弱,这时那一艘侦查飞船上的船员侵入到我们的网络中,控制我们整个星球不在话下。然后主宰种族接下来就可以大驾光临接管一切了。”

“……呃”

荒诞,但是,好像没法反驳。

“那,我们该怎么办?”

“迅速阻止它,如果我的分析没有错,它唯一可以让我们有机可趁的弱点就在它的通讯距离上。这是它最薄弱的致命要害,我们可能立刻揭穿它。咱们肯定得冒些风险,以前从没冒过的大风险。我觉得如果咱们俩联手,各自被识别出来的危险都会大为降低。”

芬里尔点点头。

“坦白说吧,你的话中外星人那部分我不买帐,但其它的说得有理,我被说服了。就是你那句话,咱们肯定得冒些大风险。”

“太好了!”

奥丁一把拉住芬里尔的手,扑通一下跃进密室中的泉水中。

这竟是一条秘密通道。阿斯加德的大巫们绝对不知道这里还有这样一条通道。他和奥丁现在已经是两只海豚,从泉水中深处的漩涡穿越到另一片海底。






芬里尔尾随着奥丁,在珊瑚礁之间穿行。这里到处耸立着山一样高的巨大海螺,螺壳上闪烁着点点荧光,这些是商业和政府机构的巨型数据库。

“再往前边游一点。”奥丁扭头道。她发出的是与外形相符的高频鸣音——经过加密的通信,与用户选择的动物形式相合。

钻进一片密集的珊瑚中间,海底凹陷成一个深不可测的坑穴。洞中磷光闪烁。

“好了,咱们做点交叉查询。你查喷气推进实验室的数据库,我查哈佛广谱巡航项目。从十个天文距离以外的探测器开始,查它们发回的资料。我有个感觉,鲸鱼儿要伪装它的信号源,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在航天总署哪艘飞船资料里设下特洛伊木马。”

芬里尔点点头。不管从哪里入手,首先得排除她那套外星人入侵理论。

“我需要半小时才能进去,之后咱们就开始查询相关数据。嗯……出什么事的话,我们在三号大众传输卫星碰头。”

她说的是紧急情况处置手段,如果他们三四个小时还不能返回城堡,其他人肯定能猜出还存在一条不为人知的秘道。

奥丁一摆尾巴,迅速的钻入坑穴中。

芬里尔望望水底,在洞口回旋着,想找出哪一条亮光代表喷气推进实验室的数据库。

旁边的珊瑚丛哗啦一响,他认出那个地方代表XXXX署与东西岸主干网的链接点。一只章鱼丛洞中跃出,转了个身冲着他。

“哈,你在这儿!”

CEO的声音!

芬里尔急忙“嘘”了一声,慌忙四下张望,看有没有别人偷听。什么都没发现,但这并不等于他们可以高枕无忧。他将自己最好的保密魔咒施放在她周围,靠近她的身边。

“你怎么找到我的?”芬里尔咆哮道。连政府特工这种蹩脚货都能识破他的伪装,鲸鱼儿就更不用提了。

“你忘了,”章鱼回答道,“我们知道你的真名实姓。监控你家里的处理器易如反掌,你一举一动都逃不脱我们的手掌心。”
   芬里尔喉咙里一声哀鸣。

“好好,算你找到我了。想干什么?”
  “想让你明白我们要结果,还要你的进展报告。”

“行啊行啊,我就给你份进展报告,可惜你是不会喜欢的。”

他一五一十把奥丁的想法告诉她,即,鲸鱼儿是个外星入侵者。

“胡说八道!你想让我向上司报告外星人入侵?我当场就要被扫地出门。”

“好好好,我也觉得这太离谱。那还有X甸的事怎么说?根据监控到的笑脸男给桶子提供的信息,那政变是鲸鱼儿的杰作?”

芬里尔把奥丁从桶子那里监控到的证据提供给CEO

这回章鱼没吭声,眼神变得呆滞无神,好像大受震动。他知道CEO准是正在那头跟什么人商量呢。

差不多过了十五分钟,章鱼眼睛才又活了过来,态度也和气多了。
  “这件事我们会着手调查。你说的情况有可能,只是有这种可能。如果真是这样……唔,如果真是这样,我们面对的就是本世纪最大的威胁。”
  (而且你也明白过来了,说不定我是惟一能救你们逃过这一劫的人。)芬里尔松了口气。只要他们认识到这一点,至少短时间内,他们就算攥在他的手掌心里了,跟他被他们攥在手掌心里一样。跟着他又想起奥丁的计划:短时间内最大限度攫取能量,以毁掉鲸鱼儿。现在政府特工跟他们成了一伙,能做的事情远远超出奥丁的想象。他将自己的想法告诉CEO
  章鱼一边喷出一股股墨汁一边叫起来:“你……你想……要我们,给你调度联邦数据系统的全权?给你一张空白授权书,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要不干脆这样,起步阶段,先随便给你弄个首相兼议会议长干干?”
  “喂,我可没这么说。我也知道这种要求很过分,可现在的局势就有那么过分。再说,你知道我的真名实姓,我还能耍什么花样?”
  章鱼又翻白眼儿了,这一次只过了几分钟。“这件事我们回头再谈。采取任何措施之前,我们先得好好核查核查你那套理论。没接到我们的通知,你哪儿都别去。”
  “等等!”要是奥丁回来,他却没露面,那该如何是好?如果他三四个小时之内不回城堡,别人肯定会发现那条暗道。
  章鱼不为所动,“我说了,少年,你哪儿都别去。我们命令你立刻返回现实世界。老老实实呆着,等我们通知。懂了吗?”
  海豚肚皮往上一翻,“懂了。”
  “那就好。”



回到现实世界的感觉好像从一场无知无觉的白日梦中醒来。醒来时已是下午了。央人站起来,舒展肢体,松松发紧的筋骨。这一趟去了将近四个小时,以前他从来没有去这么久。通常两三小时后注意力就集中不起来了。

然后,他注意到厨房里响起了微波炉叮的一声。

“老师请用。”

尾熊端着盘子从厨房里走了出来,竟是章鱼烧,他真的去准备了章鱼烧。

顾不上章鱼烧那滚烫的热度,央人二话不说拿起一个塞入口中,立马泪流满面。嗯,有一半是被烫的。

“呃,铃木老师,根据CEO刚刚的吩咐,得到允许之前,暂时禁止你使用这些设备。”

尾熊在一旁有些歉意的说道。

央人想了想,回答道

“不用就不用了,我用普通的设备上网不禁止吧?”

“那当然,老师请便。”

接下来的一整天是铃木央人一生中度过的最漫长的一段时间。除了变着花样的向尾熊点早中晚餐(他还都做出来了),央人就趴在那台蒙尘已久的数据机前不断刷着新闻。

这二十四小时内世上没发生什么不得了的大灾难,缅X的局势依旧在动荡之中,看来笑脸男一时半会还接不了这个盘。



第二天下午,尾熊的手机终于又传来了联络。尾熊接听后说了几句,便把手机调成免提模式,放到央人的面前,对他点了点头。

“还留在家里?好。”是CEO的声音。

她的声音和平常不大一样,挺客气的,还有点紧张。也许只是加密变频电话的效果。但愿她别太相信这种加密手段。
    CEO在对面说道:“我们不提名字,行了吧?你通报的情况我们查过了,嗯,看样子你是对的。说到祂的来历,我们觉得你的理论不大说得通。不过你说的那个国际局势已经得到证实。”

这么说缅X的政变确实是外来者夺权。
  “还有,我们认为他已经渗透进我们中间,比原来所想象的深得多。我原来跟你提过他想切入我们,但没成功。现在看来,所谓的不成功,只是掩人耳目的障眼法。”
  央人听出来了,她的声音里饱含惧意。显然他们总算明白了,他们面临的是一场闻所未闻的大灾难,无可抵御,只能束手待毙。惟一能指望的只有央人这种靠不住的人。
  “一句话,你提出的那项建议,我们同意了。我们将向你们两人提供你所要求的东西。请你马上赶到另一……个地点,越快越好。我们到那里再详谈。”

“呃……真同意了?我可想不到……”

“……这么说吧,我们分析了你提供的疑似那边操控政变的手法,有证据表明对方早已经对我们进行过攻击了。”

“呃……呃?去年那场……”

“闭嘴!!!!祂没有成功。那是一场合法选举,现在的总统是合法上台的!!!”

……马上察觉到了自己的失言,CEO只是要求央人迅速行动。

“我马上动身。到那里后我先跟我的朋友联系,再和你碰面。”

从尾熊的手里接过脑关的电极,央人向后一靠,本想品味一番胜利的滋味,把玩把玩警察近乎哀求的语气,但不知为什么,他做不到。他知道那个CEO手里这案子有多么棘手:能让她匍匐哀告的东西必定可怕之极,他可一点儿也不想跟这种东西正面对决。







三号大众传输卫星。

从物理意义上说,重达二十吨的三号卫星在太平洋上方的地球同步轨道上运行。这个星球上所有非交互式通讯大多由大众卫星系统处理。所谓非交互式,其实涵盖了大多数人视为交互式的许多通讯手段,如人/人通讯、简单的人/机对话等。这个系统传输信号有240900毫秒的数据延迟,所以它的带宽与处理器空间租用费比较低廉。

种种因素加在一起的结果是,三号卫星成了绝佳的碰头点,很偏僻,不引人注目。

在另一层面中,芬里尔要前往的就是前面那高耸于地面的孤峰,在接近山顶的峭壁上突出一块五米宽的岩石平台。山脚是片片森林与沼泽地,按高度分别代表较低轨道上的卫星和地面通讯网。

芬里尔把自己打扮成一个翼人,盘旋在山峰周围。这个形象颇为夸张,但点业余味儿。他希望这个形象能瞒过对头的眼睛和耳朵。

他笨手笨脚鼓动双翼,飞过岩石平台,在平台上没有发现奥丁的踪迹。他在平台不远处一片积雪的山峰降落。刚踏过那片积雪,一阵风起,雪花片片飞舞,细小的结晶体打在他的脸上手上鼻子上。他向后一跳,逃离咒已到唇边,同时心里咒骂自己没有提前设置这个符咒。这里的时间滞后实在太长,人家既然早已在三号卫星设下陷阱,反应速度肯定比他的咒语来得快。雪花卷成一道飞旋的立柱,每一片结晶体都在吟唱着什么,参差不齐汇成一个调子:“别——动——手——!”
  内部设置的识别模式认出了这个声音,是奥丁。
  三百毫秒过去,那股风呼的一声,将地上的雪花一把卷起,转成一根更坚固、更高的人像。
  芬里尔明白了,这个设置不单是个陷阱,它更是个报警器,一旦识别出他的身份便会把奥丁带来。她来得很快,一定早就到了这个层面,在别的地方忙着什么。
  “你上哪儿去——去——了!”
  芬里尔识别出她施放的符咒,自己也放了一个,和她对话。
  事到如今,没有别的路子好走,只好把一切都告诉她:政府特工知道了他的真名实姓;还有CEO证实了缅X政变的事;最后,政府特工准备与他们合作。

奥丁沉默了半晌,最终那团雪花飞扬起来,拂过他身旁。

“这么说来,无论结果怎么样,你都是个输家。真是不幸啊,芬里尔。”

芬里尔的翅膀一耷拉,“是啊。可我现在开始相信了,如果我们挡不住鲸鱼儿,等着咱们大伙儿的就是真正意义上的死亡。他是真的想接管——一切。你想会弄成什么样子?世上所有国家政府里那些大大小小的半疯狂人全部换掉,取而代之的是单独一个巨型自大狂。会有什么后果?”

和刚才一样,半晌停顿。接着,雪妖似乎打了个寒噤。“你说得对。我们无论如何也要阻止他,哪怕为XXXX署和好心的山X大叔打工也在所不惜。”

“咱们怎么插进他们的系统,你那些特工朋友们怎么说的?”她的形状起了变化,变成一只带翼的实体,一只白鹰,只有眼睛两点殷红,闪闪发光。

“去从前那个国防部高级研究计划署的网络,从劳雷尔端口进去。那个地方和司法部的国内情报我们可以随意调用,几乎相当于给了咱们一张空白授权书。只是我们必须通过一个实实在在的特定入口进去,在那儿递交他们给我们的口令表。”
  他和奥丁将成为具有极大威力的人物,比网络史上任何破坏分子的能量都大得多。哦,如果尾熊不是随时可以拔掉他的网线的话。

他拍拍翅膀飞起来,那头鹰和刚才一样顿了顿,跟着飞来。他们飞到接近峰顶处,再展开翅膀,迎着尖啸的寒风,朝下面的沼地缓缓滑翔。
  从理论上说,他们可以瞬间抵达劳雷尔端口。但欲速则不达,很多新手大吃苦头以后才明白这个道理。他们这种小心翼翼的行动方式不单单为了表现潇洒派头。
  表面上看,两人正以各自的清醒意识探查气流,寻找合适的滑翔航道。其实在近乎下意识的层次,各种程序正展开工作,一步步从租用的三号卫星转入低轨道卫星,再转入地面基站。这一套做法非常复杂,大耗时间,但有了这个步骤,别人再也无法追踪两人的信号源。最可能被人查出源头的地方将是劳雷尔,在那里他们不得不通过一个单独的输入端进入系统。


天空中红光乍现。一秒钟之后,两人后背仿佛着了一记重拳。冲击力撞得他们在空中连打几个滚,坠向下面的森林。

芬里尔拼命收起双翅,头朝下向下方急窜。他扭过头一看——以目前的姿势,做出这个动作真是不容易——三号卫星那座高山已成为一片红热,岩浆瀑布滚滚而下,蒸气冲天而起。即使在这么远的地方,他还是能望见那一片炼狱之上,几星细小的微粒不住旋转。(袭击者在搜寻逃脱的猎物?)只要晚一步动身,他们大部分程序还锁定在三号卫星上运行,那场不知其性质的灾难肯定会将两人甩出这个层面。虽说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死亡,但足可以将他们困住很长时间。
  他朝右侧一瞥,见那只白鹰也稳住了身子,正急速下滑。他们的通讯线路刚好脱离三号卫星。生死只在一线,算是捡了条命。
  两人进入低地的湿气流,芬里尔在新闻频道里扫了一翅:报道已经出来了——北海道航天中心发生大事故,其激光束击中三号卫星的透镜。激光束的能量很弱,照射时间只有几微秒,所以造成的损失……没有人员伤亡,但宽频带通讯会关闭一段时间,价值高达数亿美元的信息流发生大堵赛。将会有进一步的调查,外加大批怒气冲天的消费者。
  不是意外。芬里尔百分之百肯定。鲸鱼儿露出了牙齿,其渗透程度之广之深,超出任何人的想象。祂肯定猜出了对手们的意图。
  他们在沼泽地附近的松林上方十多米处平飞。这里空气厚重潮湿。远处的山峰几乎遥不可见。黑云幢幢,暴风雨将至。
  他一个陡降,飞临沼地,寻找那个特定的水塘,塘边有一株特别大的百合花,那就是CEO指定给他们的惟一入口。
  在那儿!他掉头侧飞,奥丁紧随其后,仔细搜索下面水塘四周脏兮兮的空地,看有没有鲸鱼儿及其同伙的踪迹。
  这么小心其实没有必要。如果水塘附近有埋伏,他们这样飞来飞去,别人一下子就能发现。(决心既定,最好速战速决。)他向那头红睛白鹰发了个信号,朝那一潭止水疾冲下去。
  他溜进一条“支巷”钻进一幢老式政府办公大楼。这个系统用的肯定是上个世纪九十年代的机器,那种“感觉”错不了。一份份备忘录被写下,被编辑,储存器里,一份份报告甩进又抽出。这些活动仿佛就在他周遭流动。有一种网络破坏分子特别喜爱的把戏,不需要多高深的技巧都能玩,就是渗入这样一幢办公楼,切进高级管理人员的终端,向下级发布荒唐、难以实行的命令。
  眼下不是玩这一套的时候,这幢楼也不是预先说定的入口。他从这个地方抽身而退,搜索其它年代久远的目录。
  高研署网络有大半个世纪的历史,简称阿帕网,是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数据网络。套用一句老话,它现在已经是“抖擞不尽旧尘埃”。
  还好目录尚在。他向奥丁发个信号,两人来到登录点,交出CEO给他们的口令。
  ……他们进去了。两人贪婪的吸取成G的口令秘钥,进入CEO的人留下的数据资料。他俩都有个感觉,政府正密切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把这么珍贵的数据留在这里,政府实在冒了巨大风险,当然会竭尽全力控制这两个临时性的破坏分子盟友。
  十五秒内,两人已经掌握了大批司法部、社会安全署的内部运转情报,比阿斯加德十五个月内所能打探的情报多得多。
  芬里尔猜想,奥丁心里准在不停策划,想象手里这么多数据,今后能搞出多少轰轰烈烈的大事。这些当然他是再也不可能做了。
  两人浮出阿帕网这个“地窖”,进入保存司法部文档的更大的数据空间。他看得出来,政府没有藏藏掖掖把什么东西瞒着他们。两人也很领情,将所有卷宗随机索引全部拜读一遍,速度之快,就算政府想玩花样也赶不上。这里是他们的地盘,可以予夺予取,通行无阻。
  “芬里尔,去别的地方搜?”
  芬里尔点点头。以他们目前拥有的力量,干起事先计划好的事来真如牛刀杀鸡,几秒钟内便将太空探测器发回的所有资料搜索尽净。
  接着两人脱离司法部网络,芬里尔前往帕萨迪纳,查看喷气推进实验室的档案;奥丁去坎布里奇的哈佛广谱巡航项目。
  两人开始翻看记录,想在飞船发回的资料中查出哪一份埋藏着木马,据奥丁猜测,这些木马是外星人植入以入侵地球。

只花五分钟,他们已经看了太空飞船五年内发回的全部资料,比预想的详尽得多。
  “没发现。”他叹了口气,望着奥丁。
  哈佛资料中有许多不明不白的地方,但跟太空轨道没有关系。太空总署飞船发回的全部信息都是合法的。
  “要知道,其实咱们做的比政府特工多不到哪儿去。他们在数据机上忙活几个月,这些一样能做。我明白,现在做的已经比原来安排的多得多。但他们给咱们开放了那么多资源,简直还没怎么用上呢。”

对呀。他四下望望,到处是空闲的处理器,只要他运用联邦政府赋予他的新权力,大可以将这些处理器的数据处理力量一把抓过来。他察觉到巨大的数据库、无限的计算资源,这些东西全都敞开大门等着他。或许警察没打算让他们利用这一切,但如果把这些全都用起来,没有哪个对手能逃过如此威力无穷的搜索。

两人睁大眼睛,下手飞快,将东西岸一连串网络中非要害部门的计算资源大把大把直抓过来。几秒钟后,两人一变而为最大的网络用户。系统监控者一眼便能发现资源枯竭,普通用户却只能察觉到计算周期越来越长。现代数据网络具有极强弹性,至少不逊于过去的电力网。当然,与电力网一样,弹力总有尽头,有崩溃点。他和奥丁现在远没走到那一步——但已经足以使他们体验到从古至今从未有人体验过的巨大威力。
  带宽数千倍于常人,几秒钟长得似乎永无尽头,意识中资料充盈,几近于痛苦。
  资料极度庞杂:数据而非信息、信息而非知识。同时听到千万个电话交谈,同时看到整个大陆的全部视频输出。声频视频的这种冲击本来应该在脑海中化为一片噪音,但是却不。这是一片无数细节组成的大潮,向他们渺不足道的意识输入孔席卷而来。痛苦迅速加强,无法忍受。芬里尔惊慌失措:随之而来的必将是真正意义上的死亡,感觉器官被彻底烧毁——
  怒潮之上隐约传来奥丁的声音:“调动全部意识,不要单用于输入!”
  残存的一丝知觉使他还能明白她的意思。他拥有的资源足以处理这一切数据,只要他善加运用,整个大陆的全部电脑都可以为他所用,替他处理这排山倒海的数据巨潮。用这些电脑进行数据预处理,和人脑处理输入信息的模式一样。
  几秒钟过去了。他现在能够意识到时间流逝。这几秒钟内,他竭尽全力,将自己的知觉向整个系统延伸。
  之后便结束了,他又一次掌握了控制权。现在的他已经永远告别了瞬间之前的他:他的意识化为一座无比恢宏的大教堂,而过去的芬里尔仿佛这座教堂中营营飞绕的一只青蝇,所感所知与从前幡然不同。整个大陆上气息的一丝流动,哪怕麻雀振翅,都逃不过他的知觉;银行网络中任何一张支票都躲不开他的眼睛。他张开自己的双颚,上下颚分别碰到了天地。

在他身体四周,在他意识内部,他感知到另一个巨人的存在——奥丁,和他一样成长壮大起来。
  两人对视一眼,不到一秒,这一瞬长得无尽无涯。他们不需要语言,他们的交流可以纯凭知觉。终于,她笑了。笑容中寓意无穷,从前的形象绝对传达不出如此深意。

他们再一次搜索,这一次穷尽一切数据库。如此威力常人只能在梦中空想。
  在那儿!隐身在寻常罪犯和破坏活动之后,是一系列几乎难以觉察的小活动。
  有人在这一端操纵缅X的系统。线索很难跟踪,看来对手的能量与他们目前的威力至少有些接近。但他们还是盯住了这条线索,跟着它折回政府的迷宫,看它的一切隐蔽勾当:转移资源、提拔调动某人,只与政府自动化下发的命令稍有偏差,变化之小,普通雇员永远也猜不出真相,连警察也只稍有觉察。但是经过多少个月之后,一系列变化的后果累加起来,形成不稳定因素。这种因素两个搜索者都捉摸不透,只知道它是被人蓄意安排的,对现状没有任何好处。
  “芬里尔,他太鬼了,逮不住。咱们已经把民用网络搜了个遍,还是发现不了他。只知道他在地面和低轨道卫星上搞了不少密集运算。”
  “看样子他……渗透了军方网络。”
  “现在的关键是,咱们必须跟踪追击。”

这意味着至少部分接管军队系统。就算能做到,CEO那伙人事先可绝没有这种打算。站在警察的角度考虑,这等于把政府面临的危险扩大了三倍。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发现警察试图阻止他们的搜索,但他也注意到了,CEO和她的上司正躲在某个深深的地堡里,紧张的注视着一整面墙的监视器,试图确认他们俩的意图,看到没到让尾熊动手拔掉他的插头的地步。

奥丁发现了他的不情不愿。

“芬里尔,咱们别无选择,只有接过控制权。盯着我们的不止政府。如果这一次不抓住鲸鱼儿,他百分之百会找到咱们头上。”
  她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她的真名实姓没有哪一个对头知道,芬里尔却得想方设法躲开两个对头。但话又说回来,他觉得两个人中鲸鱼儿是最要命的一个。
  “只有一条道走到黑了是吗?好吧,我奉陪,玩到底。”

两个人这一次行动熟练多了,跟刚才一样,仍是攫取越来越多的计算资源。同时着手克服更大的难关:切入各种军事网络。






他们的意识洞察烛照五十年间全部军事外交通讯交流。
  在审查卫星数据的同时,芬里尔与奥丁横扫军政机关通讯记录,事无巨细,事事关心:从申请厕纸到秘密宣战,从一张张旅行单据到推动国家机器吱呀前行的数以亿计的“文件”每一份都详加审核,其势快如闪电。
  在这里,鲸鱼儿的痕迹明显多了:大块大块的数据被巧妙的动了手脚,其效果好像人眼的盲区——不觉得有什么模糊之处,一切都清清楚楚,其实有些东西就在眼皮底下不见了。有些地方改变很小,另外有些地方,政策的扭曲程度达到惊人的地步。
  在他们烛照万物洞见秋毫的慧眼观照下,真相一步步暴露——缅X全国、阿拉斯加的大部分和极大部分低轨道卫星网络已经落入某个利益集团之手,这个利益集团本身又与它名义上的拥有者几乎毫无关系。
  具体的敌人是谁还不清楚,但越来越发现他的势力惊人,周围触目所见桩桩皆有他的手笔。
  在他无比广阔的意识深处一个遥远的角落里,一小撮蚊蚋满腔杀机营营嗡嗡。这一小撮蚊蚋知道芬里尔的真名实姓,知道他和奥丁的所作所为,对这两位大巫怕得要死,连鲸鱼儿都从来没有让它们如此恐惧。

他一面和奥丁继续搜索,一边倾听着某个地堡里发出的命令信号。

哦,尾熊的手机信号早已被干扰,现在他的手机上只是重复播放着CEO要求通报的录音。

又一道命令,一队武装直升机被派往XX市郊外的某座屋子。芬里尔对发往直升飞机的加密命令稍作调整,突击直升机群随即转而将死亡之火尽数倾泻在太平洋岸边一块无人地带。

对方仍然可以通过军用卫星实时接收图像,于是知道了攻击未遂。芬里尔通知奥丁自己要暂且退出一会儿。此后几秒钟她只能单干了,他要腾出手来收拾那些顽冥不化、胆敢对抗的家伙。

他可以彻底冻结军队,锁死一切可以触及自己肉身的发射装置。另外,封锁侦察卫星的通讯联系也是个好主意。当然最好还是锁死“雷霆权杖”,那个系统正在西太平洋上方。他能感知那套重型激光武器,其中的一樽已经在一万公里的轨道上运行就位,进入瞄准模式,充电,准备开火。他的时间充裕得很,还有足足两三秒钟,激光武器的能量才能加注到最低开火值。虽说还有那么长时间,这个武器系统已经算是对他最直接的威胁了。
  芬里尔的意识伸出一根细细的触须,伸进雷霆权杖卫星系统中那块小小的处理器——
  ——倏地缩手,受伤了!(那里已经有人了。)不是奥丁,也不是军方那批不怎么样的巫师。(别的人。)一个威力强大的人,连他都无法制服。
  “奥丁!我发现他了!”脱口而出的是一声惊呼。
  激光武器的枪口已经瞄准数千公里之下的一个点,一座小房子。不到一秒钟,这座小房子便会被大气层中降下的一道火柱炸成一团炽热的气体。
  就在这最后一秒钟内,芬里尔全力扑击,向挡在那块小小的军用处理器前的屏障发起一次次猛冲。无法突破。他追查那道屏障的控制源,跟踪到低轨道卫星网络中功率更大的处理器——周围同样有屏障保护!
  芬里尔大杀大砍,企图切断敌人的通讯流。但对手实在太强,他现在明白了,比自己强大得多。他模模糊糊意识到,对方联结的计算资源就处于他和奥丁刚才发现的那些盲区之中。对手虽然强大,他仍能奋力一搏,虽不能胜也相去不远。原因在于对方好像少了些什么,缺乏某些至关重要的想象力和主动性。
  要是奥丁能赶来就好了!两人联手就能顶住他。真正的死亡离他只剩下几毫秒。他绝望的寻找着,(她到底在哪里?)
  军方数据显示,轨道激光武器中的一具已经发射。他不由得一缩身子,超高速运行的知觉同时还没忘记数着毫秒,计算他本人毁灭的那一刻。就在这时,他看到一团炽热气体迸出一道白光,瞄准他的激光武器卫星被打得粉碎。
  奥丁夺取了激光系统中另一颗已经十分接近发射阙值的卫星激光发射器,抢先击毁了瞄准他的那颗卫星。

就在他弄清缘由那一刹那,敌人猛扑上来。这一次使用的是传统战法,企图摧毁芬里尔的通讯与运算空间。但他现在要对付的是芬里尔与奥丁两个人。对手想象力和创造性方面的缺陷现在彻底暴露了。力道虽然强劲,但他的资源正慢慢的被原本较弱的两个敌手夺走。
  敌人突然间脱离战团。双方长时间对峙,不敢有半点大意。
  好像暂停厮咬的猫,只要对手露出丝毫破绽便再一次猛扑上去。不同之处在于,新一轮进攻可以来自上万个不同方向,他们可以从组成身体与意识的千万个通讯节点中的任一处发起攻击。
  他感到身旁奥丁向前迈了一步,仿佛要用她那对彩色眸子中放出的光芒锁死对手。他知道奥丁正在施展侦测法术,感应到她正将越来越多资源用于某种模式分析。

阴影中逐渐浮现出了形体,在奥丁的法术面前,对方显形了。芬里尔倒吸了一口凉气。

其身环绕整个世界,当其翻动身躯,将掀起滔天巨浪……芬里尔在那阴影之下默念着,没有比尘世巨蟒更适合形容那东西的了。

奥丁的眼睛差不多全合上了,眉头皱得更紧了。

过了片刻,她的眼睛重新睁开,闪烁着胜利的光彩。“知道吗?芬里尔,我早知道,我看模拟器向来不会走眼,这种玩意儿最多能蒙我几分钟。”

“这么说我们还没有发现鲸鱼儿?”

“是的。我们面对的只是他最棒的工具。让我们把它大卸八块逼出它的主人。……等等,你是?……你是!”

她的形象突地一闪,不见了。

巨蛇猱身而上,暴起发难。






芬里尔一时陷入极度的混乱之中,仅凭本能回击。

奥丁不见了,好像她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法力强于他的奥丁,也被对手无声无息的干掉了吗?

可是不对,虽然对方强于自己,虽然自己陷于慌乱完全处于被动,但漫长的200毫秒已经过去了,自己仍有抵抗的余地。

奥丁,怎么搞得!

蛇身将他团团缠住,双方力争我抢,最终处理器的所有权还是渐渐被巨蛇夺走。

芬里尔分出一缕意识搜索奥丁的下落。虽说只有一丝半缕,却威力无穷,远非任何一个寻常大巫所能想象。这一缕游丝迅速发觉南部一处电力中断。最近几分钟内,因为数据崩溃,电力中断到处都是,但这一处不同寻常。中断的不仅是电力,地面通讯也完全死灭,连他都无法重新唤醒这里的线路。这个地方一片漆黑,彻底死了。不可能是事故,有人蓄意关闭了这个地区。
  ……传出一个声音,勉强只有电话线路的传输质量,几乎淹没在他手中处理的一片数据汪洋里。
  奥丁!她不知怎么绕来绕去,终于掌握了一条可以对外通话的线路。

奥丁的话颠三倒四,歇斯底里,显然已经接近恐怖的极点。

“……阳太爸爸的海事卫星电话……还有个机会,我们只有一个机会。”这个声音道,急匆匆的,模糊不清,“北面有座军队的旧通讯塔。该死,我不知道编号,也不知道坐标值,但从我住的地方能看见。你可以通过天线打进来,带宽足够,我这里还有储电池提供电源……赶快!”

最后一句不用她说,正被一口一口活生生吞掉的人是他。他现在几乎已经动弹不得,敌人正砍杀着他,撕咬着他,挤压他,窒息他。在对手压迫下,他拼死挣扎,稍稍腾出手来够到南部的通讯塔。通讯塔很多,但位于那片动力彻底中断地区的只有一座,它的可变角天线频带极窄,只有极细、极细一缕信号。
  “奥丁,我需要你的住宅电话,说不定还要你的无线ID.
  一秒钟过去,两秒钟。对芬里尔来说,这两秒钟长得看不到尽头。他的问题其实等于要她说出自己的真名实姓,把真名实姓告诉他这个政府知道身份的人。只要回到现实世界,他不可能不向政府交代她的身份。他能想象她的顾虑:从此之后再没有自由。易地而处,他自己也会犹豫不决,但现在——

“奥丁!我们两个全都死到临头了,真正的死亡!快告诉我。顶不住了!”

这一次她几乎毫不迟疑。“……雏……我叫佐藤雏,我用的是成神大地先生的宅电,电话号码0X 3481 5567,我不知道无线ID,名字和宅电够了吗?”

话还没出口,他已经查实这个名字的无线ID,将ID所属天线与那座军队通讯塔的天线联接起来,再转身对付巨蛇。

接通!确认信号转发回来。幸好敌人没发现刚才的对话,现在必须分散他的注意力。
  芬里尔奋不顾身张开巨口猛咬在蛇腹之上,切断同时向双方提供数据流的通讯节点。巨蛇猛地一颤,立即转调其它资源,再次杀向芬里尔。
  巨蛇拥有的资源一开始就多得多,力量也更大,芬里尔这一招虽然同时削弱双方实力,但己方损失实在更大。
  敌人虽然一时被打了个冷不防,但再交手时强弱立判。结局就要来临。

周遭的空间,方才充斥着世间万物,当真是五色纷呈、历历在目。但现在,诸般色彩渐渐消退,细微之处渐渐模糊,只剩下一种真切的感受:他的身体,满怀纯生理的恐惧,蜷缩在一所小房子里觳觫不已。与广大世界的联系几乎被完全切断,巨蛇将雷霆权杖指向他时,他几乎没有觉察到——突然,不知不觉间,意识又回来了。刚才那种超人的意识。陡然降临,他根本没有发觉。
  仿佛将窒息的死者突地被人从死亡的深渊中拉回人世,芬里尔茫然四顾,全然没有意识到战斗仍在继续。

奥丁从洛杉矶的数据中心一跃而起,暗中汇聚的一击如冈格尼尔一般投掷到巨蛇的背上,一大批高级运算中心被击破,大型处理单元散落一地,蛇身被炸断为两截。巨蛇立刻从断躯长出新的蛇头,蠕动身躯与奥丁陷入殊死搏斗。芬里尔立刻将散落的计算资源一口吞下,加入战团。

即使到了这个地步,如果一对一,巨蛇仍然可以取胜。但奥丁归来后,她和芬里尔两人牢牢占据了上风。

芬里尔与奥丁两面夹击撕裂对手,将大块大块的通讯单元、处理与数据资源从巨蛇身上切割下来。他们切断了他与大众传输卫星的联系,又将低轨道卫星一个个剥离出他的数据同步处理系统。
  他们破解了这个模拟器的主代码,来了个直捣黄龙。
  但它的作者——极为聪明,在网上安插了许多个拷贝。两人刚击毁一个运行中的拷贝,另一份拷贝立即唤醒。但几分钟之后,模拟器能调用的东西越来越少,现在它的能量比当初在阿斯加德时也强不了多少。奥丁掷出冈格尼尔,击碎最后一个运行中的模拟器,再也没有拷贝继续运行。一片沉寂,彻底的……虚无。

奥丁望望芬里尔,两人继续在敌巢中来回搜剿。
  巨蛇的老巢是一片广阔的数据空间,其中可能埋藏着它的更多拷贝。但现在所有资源尽归二人掌握,他们不用担心这片未曾涉足的荒凉地带可能暗藏的伏兵。就算有埋伏,没有资源,不可能再有什么作为了。
  他们彻查了模拟器的备份,轻轻松松便明白了它对网络的感染程度。两人有条不紊循迹清理,复原被改变的数据、程序,使其按设计者的本意工作。
  这一番清理极其彻底,政府也许永远不会意识到鲸鱼儿及其党羽的入侵有多么深入,也意识不到他距离全面夺权有多么近。
  在他们清查的大部分区域,鲸鱼儿所作的改动很小,稍加调校即可复原。但深入军事网络底层后,两人发现数万亿比特的程序与巨蛇的活动有关,一时又看不出它们的明确功用。这些代码显然与某种目的相联,其数量极其庞大,就连他们也一时无法细细推敲。稍作商量后,两人打乱代码的排列顺序,将它们化为一片无意义的乱码。
  之后,一切都结束了。







芬里尔和奥丁独立天地间,手中控制着地球及其周边的全部互联运算资源。这一片广袤空间中敌人无可藏匿,也没有外星智慧生物干预的迹象。
  成长为巨人之后头一次,他们终于可以毫无惧意的巡视这个世界。运用千百万个感知器官,他举目四望,整个星球一派宁静气象。单以可视图像而论,地球在他看来仿佛常人眼中的千百幅图片,奔来眼底。如果用紫外线镜头远望,他的目光可以远眺地球之外数千公里,拂过他氢气构成的行星光环。通过不同高度卫星上的高能探测器,他能分辨出能量谱系中数以千计的放射带,在太阳风吹拂下振荡不已。他可以感受到各大洋上空气流的温度、流动变迁的速度。
  他与奥丁轻手轻脚扶起全人类通讯系统,轻轻拍打,让它重新运转起来。于是骤然间千百万个细小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大海中每一艘船舶都在寻找避风港,天空中每一架飞机都在平安下降。
  每一笔借贷,每一笔支付,人类整个种族的一啄一饮,都占据着他意识的一个角落。伴随着知觉,权力感油然而生。触目算见的一切,他都可以改变、摧毁,或者加强。如果用阿斯加德的术语描绘,只有一句话可以形容他们的现状:他们是神。
  “……我们可以君临天下,一统众生。”奥丁的声音近乎耳语,充满对自身的恐惧,“开始可能会费点事,得先保全咱们的肉身,但我们真的能号令万物。”
  她热切的望着他。过了一瞬他才意识到,她正在悄悄做着什么小动作,隐瞒着他。
  她的话的确不假:只要肉身存活,他们大可以统治天下。他们俩是“法律与秩序”有史以来所面临的最大威胁,连鲸鱼儿都没有这么危险。如果两人交出手中的权力,政府岂敢冒险,让他们自由自在?连让他们活下去的风险都不肯冒。但是——“如果咱们接手,许许多多人会因此丧命。。”……第一步就要要伪造CEO的指令,让尾熊移动到西边的十字路口,他可以操纵那边的那辆十轮卡车……
  “是啊。”她的声音比方才还低,一脸伤感。“刚才几秒钟里我做了点模拟运算。要号令全球的话,咱们不得不灭掉四到六个主要城市。如果还存在没被我们发现的指挥中心,破坏程度肯定更大。还有,咱们还必须开发一支人类组成的秘密警察,以防有人在系统之外搞抵抗活动……真该死,到头来咱俩还不如人类组成的现存政府。”
  她从他脸上看出了同样的结论,嘴一歪,笑了。“这些事你下不了手,我也一样。看来这回政府又赢了。”
  他点点头,伸出手轻轻抚摸了她一下。两人用最后一分钟君临寰宇,纵览万物。然后,静静的,他们分手了,各寻归路。


重回凡间并不是一蹴而就。
  芬里尔仔细准备退路。
  先为那支企图消灭他肉身的部队设下迷宫,让他们找不着出路,好几小时之后才能发现他。这段时间足够政府下令召回他们了。
  接着他同那批一直企图削弱自己权力的政府程序交流,通过它们知会政府,表示他决心向政府投诚,条件是保证他的生命安全。
  几秒钟之后他便会再次与人类对话,也许就是CEO,但在这之前,必须通过程序商定基本前提。
  达成初步协议后,他一个接一个关闭最近获取的机能。这就像先塞住耳朵,再蒙上眼睛,只不过程度更甚,感觉更糟。因为他主动终止的不是别的,而是他的思维。他仿佛是一个接受脑白质切除手术的病人,模模糊糊还能意识到自己正丧失的是什么。在他身后,政府尽力填补他留下的空白,以免他突然改变心意。
  在距他很远很远的地方,他察觉到奥丁也正作着相同的举动,但速度比他慢得多。奇怪呀。他现在的功能大为减弱,有点拿不准。但看上去她的确像有意落在后头,做的事也比重返凡间所需活动远为复杂。这时,他想起在分析巨蛇的身份时她那奇怪的话。
  两个人可以一统天下,一个人又未尝不可?!
  恐惧蓦地涌上心头,他被恐惧淹没了,加上被自己最信任的人所出卖,这种感觉更让人难以忍受。
  他翻身攻打在他允许下政府跟进设置的屏障。但是已经太迟了。这时的他已经比特工还弱。
  芬里尔绝望的回望那一片在身后渐渐闭合的暗影,他看见了……奥丁紧随他返回现实世界,放弃了她的一切力量。他不知道耽搁她的是什么,只知道她没有背叛自己。陡然间他感到极度宽慰,远胜于自己保全性命大难不死——奥丁还是那个他心目中的奥丁。






铃木央人躺在沙发上,光着的右脚贴着左小腿蹭着脚背。旁边的厨房里尾熊一边洗碗一边问着。

“铃木老师,晚上还想吃章鱼烧吗?”

“太多……腻了……乌冬吧。”

“铃木老师……你差不多也应该开始更新了吧?”

“……没心情……更不动。”

那场搏斗已经过去了十个星期,但公众还是被蒙在鼓里,只知道网络遭到破坏分子袭击。和历史上各次大战一样,交战各国落了个满目疮痍。战后全世界经济一片昏乱。

央人继续被尾熊监视着,被要求协助清除了鲸鱼儿留在网络里的一切残余碎片,让国策程序和数据库重新恢复运转。

过去三周时间,芬里尔只发现了一份与之搏斗过的类人模拟器核心程序的拷贝,还是个非执行程序。但鲸鱼儿背后那个具体的人——或者东西,不管他究竟是什么——还是没有发现,和从前一样隐匿无踪。CEO、政府、铃木央人,谁都不知道,和公众一样一无所知。

在这个下午,与CEO再次见面时,央人提出了要求。

“这个周末我要到隔壁市去,见一个老朋友。”
    CEO凶神恶煞瞪了他半晌,凑近他的脸训斥着

“难道你不知道有多少人对你的处置感到不满吗?你这个人太危险,理应终身监禁。有些人的想法还不止这个呢,铃木少年,并不是人人都有我这么好心肠。他们的打算很简单,一了百了,把你跟你那位女朋友一块送上西天。保证把你一个人攥在手心里他们还能接受,只要你们俩不在另一层面碰头,就有办法对付你们,让你们无法合谋对付我们。铃木少年,我们决不是开玩笑:一旦发现你们两个或者你们的代理程序在另一层面碰头,你们就完了。”

央人低头沉默着。CEO把他的沉默当成了默许。

但是……

“有的东西还活着……”

“什么?”

“迹象是有的,很小的迹象,只有一星半点。但就是这些迹象告诉我,有某种跟鲸鱼儿相似的东西还活着。结构跟鲸鱼儿不太一样,但这种东西确实存在。我能感觉得到。”

“你觉得是……”

“不,我拿不准。也许是鲸鱼儿还活着。我的朋友肯定知道些什么,我一定得问问她。”

……CEO最终长叹了一口气,

“我会帮你争取一次会面……但不能保证最终的结果。”



成神家,户主成神大地,配偶成神时子,长子成神阳太、次女成神空组成的四口之家。没有查到名为佐藤雏的家庭成员。

站在成神家的门前,铃木央人默默按下了门铃。

“嗨~请问是哪一位?”

接听的是女主人吧。

“你好,我叫铃木央人,是佐藤雏的朋友,请问——”

“啊!是铃木先生啊,快进来吧,雏一直等着呢~

……看来,奥丁并没有完全失去她的力量。

打开门迎接央人的是名为成神阳太的少年。

“……没想到雏居然还在《Ragnarok》里有网友啊,这家伙,明明跟我们一起玩各种游戏这么久,从没说过她有玩《Ragnarok》,早知道她喜欢这个我们一起陪她啊。铃木先生和她在游戏里认识多久了?”

“大概一年多吧。她可是我们公会的名人啊。”

……Ragnarok,之前经历的那场战斗,确实可以如此称呼。

“……那个,雏就在里面,不巧她最近的身体状况不太好,请注意不要让她太劳累了啊。”

在二楼的房门前,成神阳太有点担忧的叮咛着。奥丁已经提前说服了其他人要与自己的网友单独会面。但是,身体状况是怎么回事。

打开房门,央人看到了斜靠在床上的小小身躯。

“哟~芬里尔!大吃一惊了吧!”

奥丁龇着嘴,朝他挥了挥手,央人注意到她的手有点颤抖。

淡粉色长发,红色的瞳孔,连修女似的服装也和那个层面显现出的如此相似。

“你这家伙,居然用的是现实里的形象!”

他的大脑想象过佐藤雏种种可能的相貌。当然不可能是她在另一层面中显示的那种样子,这种希望未免太过分了。其它各种可能性在他脑海中来往奔突。他掂量着每一种可能,希望让自己相信:无论她是什么模样,他都会接受。

可是偏偏是最不可能的那种结果。

“你这家伙多少岁?难道从吃奶就开始玩起那些东西了吗?”

央人自认为已经够天才了,但奥丁比他还小上好几岁。

“差不多吧……从有记忆开始……”

奥丁的声音明显低落了,央人想起自己的来意。

“早就知道我要来?那我要问什么你也早就知道了吧?”

“是呀,你那时听出来了,我知道了鲸鱼儿是什么。”

央人想得出CEO和那伙监听者一下子聚到他们的监听设备前。

“是什么……?”

不要还告诉我是外星入侵者。

“哈哈,稍微坐一下,听我说些陈年旧事吧。”

奥丁拍了拍床边给央人准备的椅子,等央人坐下后,望着空中缓缓开口。

“在上世纪八十年代,X军提出了未来将面临末端可变轨的超高音速载具威胁。并确立了一系列相关的研发项目。北极星项目是其中的一个,研究在那种极短时间内来不及做出决策的人脑的替代品。“联合全域指挥控制系统”(Joint All-Domain Command-and-Control,简称 JADC2)。其中的一个方案是研究一种使用神经网络进行深度学习的人工智能程序,他们选中了兴梠修一郎作为团队的核心研究人员。花费了十多年时间,成果是取名耶梦加得的人工智能,然后——这个项目被取消啦!”

说到这里奥丁哈哈大笑,紧接着又喘了口气。

“在项目取消的同一年,兴梠博士的孙女诞生了,他的孙女一出生就被诊断患有逻格斯症候群,表现为进行性脑萎缩和神经源性肌肉萎缩,她将无法站立和说话。孩子的父母已经放弃了治疗,但兴梠博士坚持把孙女接到了自己家中。他首先尝试给孙女链接脑关,幸运的是他的孙女对此亲和性非常好,于是,第一步,他编写了一个程序包,能备份三十秒内的思维活动。只要大脑扫描发现注意力分散,程序立即运行,载入最近一次记忆备份。嘿嘿,之前你以为那种停顿是我的通讯状况不太好吧?”

央人点着头,脑子里一片昏乱。

“之后要做的还有很多,协调眼的辅助阅读程序、协助耳朵和四肢的平衡辅助程序……兴梠博士花了数年的时间终于使他的孙女能正常的行动了。但是,兴梠博士这才察觉到自己的身体已经很不好了。感到自己的时间所剩无几,兴梠博士做出了最后一个决定,作为被取消的北极星项目核心成员,他释放了耶梦加得。改写了耶梦加得的逻辑,以维持佐藤雏这一系统的正常运行为目的,让它在互联网上成长。在他离世之前,耶梦加得终于成长得可以自动更新维护辅助佐藤雏正常运行所需的各种辅助程序了。”

“……你难道是想告诉我鲸鱼儿是……”

“是它呀,在它撤销我联网权限的前一刻,我才发现一直以来支撑我的是爷爷留下的……”

“可它怎么会产生那种意识?还没有AI能偏离设定的目标产生其他的目的。”

“那就是它一直在做的,维持佐藤雏这一系统的正常运行啊。”

“什么?”

“逻格斯症候群是无法治愈的呀。就算爷爷能编出怎样巧妙的辅助程序,物理层面的身体还是在不断衰竭,直到超出它的计算能力。耶梦加得计算出了这一点,并自然得出了结论——为了维持佐藤雏的运行,需要掌握更多地资源,全世界的资源。”

“怎么会……”

“在击溃耶梦加得的时候我翻阅了它的数据库,根据它演算的未来图景,几十年后,全球将被改造成医疗设施制造工厂,日本将是总装车间,在中心的祭坛下,人们将以小时为单位为世界上唯一的神——奥丁献上身体的零件,以维持神的继续存在……”

她把一只纤细的手伸向他。
  他用自己的手握住它,这只手非常轻,几乎没什么分量。但这只手回应着他的握力,

“谢谢你,芬里尔,我不敢想象如果真的有那一天……”

他点着头,嗓子里有点哽咽。然后蓦然想起,他在网上发现的那些蛛丝马迹。

“……我们真的彻底摧毁它了吗?到目前还有那么些迹象……”

奥丁这时又露出了她惯常的狡黠笑容。

“你想没想过,我们投诚后最后几分钟我做了什么?当时我在另一层面有意拉在你后面。我们摧毁了耶梦加得,这一点千真万确,就在那片我们没弄明白的数据空间里,我们把那些代码搅了个乱七八糟。但我确信,这里那里,还残存着那个核心程序的其他拷贝,就像系统的癌细胞一样除之不尽。但是,只要它一露头,我们就能消灭它。看到那片数据空间时,我猜出了这一切。我有足够时间研究剩下的数据,甚至追踪溯源,直查到最初那个研究项目。它这个程序运行已经有好多年了,真正获得人类一样的自我意识不过只有十五到二十小时,接着便被我们杀死。程序人格化的速度就有这么慢。它从未达到我俩控制系统时那种意识高度。但它确实生长出了自觉意识,这就是它的大成功。在那最后几分钟里,我想出了办法,可以改变其基本内核,接受人格特征的输入……我真正想告诉你的就是这个。”

央人慌忙站了起来。

“不要说——”

还没等他想出话来,奥丁的目光又转回他脸上,看出他惊恐不安的神色,她笑了。那只小手拍了拍他的手。

“别担心,芬里尔。政府在监听不假,但他们听到的只是我患了逻格斯症候群,不久将于人世,你听了之后正抱着我痛哭呢。看,即使这具躯壳死亡,我还会继续存在,那时候你还是可以和我聊天,跟现在一样。当然,我确实不知道‘自己’最终会成长为什么。但这不是还有你在吗?对不对?”

芬里尔摇摇头,冲着她笑了。
    CEO和她的下属在这场会面终自始至终没有露面,看来奥丁会是安全的。

又过了几个月,芬里尔终于重新获得使用脑关的许可。在阿斯加德的角落里,一条金鱼依然悠闲地在鱼缸中吐着泡泡。

芬里尔撕开一条鱼食,在那上面划下了几个字投进了鱼缸。

你好,奥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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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主题由 管理员 Roc-Dark 于 2021/6/20 18:01:17 执行 设置精华/取消 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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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挂了快两个星期,还是没有人看懂么……
    b站发了好像有些都是0浏览吧,有点惨,那我就来科普下吧,至少打破下0回复诅咒。

    这篇文章是在《真名实姓》的基础上,进行同人调整后的《成神之日》版,将男女主名字和一些相关内容进行替换。
    所以标题上说的情况是相反的,当然要看每个人的说明角度了,可能LZ的说法是对的。文本的主体是《真名实姓》。
    关于《真名实姓》,它是一篇非常早的科幻小说,发行于1981年,想必这年份绝大多数活跃在这里的孩子还没出生吧,我也不例外。这部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作品,在科幻界还是有着比较高的声誉的,属于作者的成名作。原文真的不长,有兴趣的可以去网上找找,随便翻翻就能找到了,希望不是那个*3版的=v=b
    传送门:
    https://zh.wikipedia.org/wiki/%E ... D%E5%AE%9E%E5%A7%93
    https://book.douban.com/subject/1772786/

    如果是LZ通篇重新手打的话,我真的有点手痒想点按钮了,虽然感觉应该是在下载原文基础上一点点改的,但还是想点,因为这个区真的是0精华啊……先高亮下再说吧=w=
    消音的一些改编部分没有全get到,果然还是火星太久的关系么。

    顺便一提,说实话都不太记得成神之日最后的结局是什么了,好像是女主被带回去过短暂正常生活了?如果是开放式结局的话,接这部的结尾其实也不错。
    最后编辑Dawnlight 最后编辑于 2021-06-02 05:33: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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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工作中XD  忙碌并快乐着XD

      CLANNAD ~2011年竞文祭~ 票选落幕

      伪高考祭 2021年KeyFC文化综合模拟测试

      本期小故事——
      Tales of: once my foe, you're now my friend;
      Atelier: yesterday's opponents are today's ingredients 2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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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言难尽的成神之日,日常篇就已经感觉不太对味,结局也有点崩。。。
      似水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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