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LANNAD同人文参赛作品】Dornröschen

0/
腳步聲在空無一人的舊校舍中響起。
時間已經是傍晚，就算以運動社團的標準來說，也是到了該離開學校的時間。白天熱鬧的校園，現在回歸到安靜的狀態，就好像開始沉睡的巨獸一樣。

「呼……」
聲音的主人徑直走向樓梯，向樓頂的天臺走去。
這裡是舊校舍，以前是作為社團活動來使用的。自從新的活動大樓建設好以後，這裡就處於基本廢棄的狀態，或者說，作為校園的一部份，舊校舍就好像是正在慢慢死亡的部份。

「鑰匙……」
站在天臺的門前，尋找著從教師辦公室那裡偷來的鑰匙。因為很久沒人來的原因，所以鑰匙丟了好像也沒發現的樣子。

咔——
有些費力的推開許久未開的門，眼前出現的是火紅的夕陽和燃燒的天空。整個天臺都變成了紅色，這讓她微微的眯起了眼睛。

毫無猶豫的踏上不知多久沒人來過的天臺，她慢慢走向旁邊的護欄。
夕陽漸漸落下，東邊紅色的天空被夜色所替代。黃昏、夕陽、夜色，這一切有什麽意義呢。活著、死去，或許就會有所改變了吧。
翻過護欄的她想著。

繼續前行，身體浮空——
Gravitation（重力）。

風吹過臉龐景色飛一樣的後退不斷接近的大地——
20米，2秒。

重力加速度2秒一下下就好物理計算東大爭吵——
腦海中突然略過一個身影。
似乎想起了什麽事情，她的嘴角浮現出了笑容。
最後的最後居然會想起這麼無聊的事情，在意識消失前，她想。


「Clannad」 Another Storys
Dornröschen ——  ein Märchen von 10 Jahren nach / a fairy tale of 10 years after


1/
下課的鈴聲響起，教室里又恢復了喧鬧的聲音。一群人在教室中間嘰嘰喳喳的討論著什麽，隱約可以聽到「女生」、「自殺」什麽的。
略微有些厭煩的抬起頭看了一眼，然後把視線放到正在閱讀的小說上時，突然感覺到肩膀被人拍了一下。放下看了一半的小說，我轉過頭去。
「怎麼了？」
眼睛在看著教室中間那群人的好友收回了視線，「沒什麽」，他看向我手上拿的書，「哇哦！又換了一本，這次是什麽書？」
我把手上的書拿給他看。
「卡拉馬佐夫兄弟……好奇怪的名字。」
「那也是對你來說而已，在俄國很普通的吧。」
「會么？」他好像失去興趣的搖了搖頭，望向窗外。「門口的櫻花都謝了。」
「恩，畢竟都這個時間了。」
「說起來，這櫻花樹好像以前的學生會長保留下來的呢。」
「噢……」感覺沒什麽興趣，還是繼續看書好了。
似乎對我的態度感到不滿，好友用力的搖起我的肩膀。
「喂喂，又是一副『別來煩我』的臉。反正你總是這樣，也沒差啦。」好友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不過那個學生會長去年創立者祭的時候來過一次呢，當時可是引起了大轟動呢，那麼漂亮的美人大姐姐。」
「既然這樣，你去跟她結婚好了。」
身後傳來了「噗」的一聲，接著就是好友的咳嗽聲。
「別亂吐，很髒的。」
「咳咳……可是人家都已經結婚了。」以充滿遺憾的口氣說完，好友安靜了一會。「對了，你知不知道他們在聊什麽？」
「什麽？」
「聽說好像有女生在學校跳樓了……我也是聽別人說的，不過應該是真的啦。早上的班會不是改成自習了嗎，聽說那時候在開教職員會議呢。」
「是嗎。」
對我冷淡的回答因為習慣了所以不以為意的好友繼續說到：「不知道是哪個女生哦……跳樓，這麼猛的事情也做的出來。」
「是二年級的。」
「哎？你怎麼知道的？」
「騙你的。」
教室門被打開，下節課的老師走了進來，教室里的喧鬧聲立馬小了很多。
上課鈴響了。

2/
跳樓。
需要找個高處的地方，但又不想給別人添麻煩，想來想去還是只有舊校舍了吧。
因為廢棄所以無人使用的大樓。
其實說是廢棄也不是很準確，舊校舍里只有一個個空出來的社團教室而已。
沒人需要，被人遺忘，就好像消失了一樣。
就好像我一樣。
這不是正好么。
她輕輕的笑了出來，但臉上卻沒有絲毫笑容。
希望什麽的，都是騙人的東西，她想。

遠處好像傳來了鐘聲。
鐘聲？
這是哪？
現在幾點了？

她一下子醒了過來，坐直了身體。
「睡著了啊……」看著眼前的書她小聲的說。望了望四周，確認了自己是在學校的圖書館，接著她望向了旁邊的大鐘。
「啊，都這個時間了。」她小聲的叫了出來，難怪四周都沒有人了。
匆匆的收拾好東西，準備離開的她發現門口的圖書委員看到她以後合上了書，也站了起來準備離開。
難道他特意在等我離開么？
雖然不知道圖書館的閉館時間，不過都現在這個時間了，應該早就閉館了吧。
那麼需要去道個謝。
「那個……對不起……不小心在圖書館睡著了。」她小聲的說。
「沒事。」
他說話的聲音有些冷淡，果然還是生氣了么。
「不……耽誤您這麼長時間，真的很對不起。」
「在哪看書都沒關係，不用在意。」
他不在意的夾起那本書，關掉燈拿起鑰匙準備鎖門。

夕陽透過盛開的櫻花樹照在學校門口的坡道上。
他沒有挑起話題，她也不知道說些什麽來打破這靜謐的氣氛。
「那就這樣，再見。」恍惚間他突然說，她才發現已經走到了坡道的入口處。
「啊……等等。」喊住了他，卻又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麽。「學長，謝謝你。」
他楞了一下，然後看了眼自己的校服。「沒事。」
「我還要走這邊上補習班，那麼學長再見。」
她微微的鞠躬，然後向著鎮中心走去。
「再見。」

3/
那是我第三次看到她。
與前兩次相比，第三次的她美的驚人。
倒在血泊中的她，有如精緻的玩偶一樣的她，嘴角帶著平靜微笑的她，就宛如盛開的櫻花，不，比櫻花要更加的更加的更加的美麗。
不管是從書中，還是電視里，我都沒有見過如此震撼的美麗。
雖然和以前的她相比，樣子沒有任何的改變，但我感到了決定性的差異。
那是得到了「靈魂」的人偶。
那種美麗一瞬間壓倒了我，讓我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終於找到了，我想。
殘留身體里的理性似乎還在良好的工作著，我撥打了緊急電話。

在等待醫生和警察的過程中，我突然感到了一陣戰慄。
剛才感受到的美麗一瞬間變成了巨大的恐怖籠罩了我，讓我無法思考。
倒在血泊中的她，有如精緻的玩偶一樣的她，嘴角帶著平靜微笑的她，漸漸地變成空洞無物的東西。
不要——
失去什麽的預感劇烈的刺痛著我的心臟。
我跪在了地上。
儘管還是溫暖的春天，但我卻好像置身于寒冬中，體溫慢慢的流失。
望著她逐漸冰冷的身體，我一時無法理解發生了什麽。
不要這樣——
就算眼睛正常的將信號傳輸給大腦，就算理性告訴我現實，我仍然拒絕理解。
爲什麽……會有如此惡劣的惡作劇……
明明好不容易才找到的……爲什麽……讓我在找到的瞬間就失去了……
無法接受。
拒絕理解。

「不管是誰，求求你。不要帶走她，不要讓她死。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拿我的生命去換吧。求求你。請不要讓她死啊啊啊啊啊——」
這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的請求。


下課鈴聲將我帶回了現實世界。
第七節課結束，已經是放學的時間了。
望著完全沒有翻動的小說，我微微的有些困惑。
難道剛才睡著了嗎？
我試著回想了一下，但是除了感覺心裡好像失去了什麽的感覺以外，什麽都想不起來。
奇怪，做噩夢了嗎？
搖了搖有些發沉的腦袋，我向圖書館走去。

還沒到考試時期的緣故，在圖書館里看書的學生并不多。
和當值的圖書委員點頭打過招呼以後，我走進了旁邊的小會議室。
其實圖書委員并不用每天都來圖書館，只是我習慣了來這邊看書和寫作業而已。
推開會議室的門，卻發現有人捷足先登了。
那是教音樂和兼任負責圖書館的仁科老師。
仁科老師似乎在看什麽文件的樣子，聽到我推門進來也只是輕輕的點了點頭算是打了招呼。
「在看什麽嗎？」
「唔，在想些事情。」她似乎有些煩惱的樣子，「應該沒關係吧。」
說著將手上的文件夾遞了過來。
「沒關係嗎？」
「沒關係吧，雖然不是什麽值得高興的事情，但幸好奇跡般的只是昏迷而已。」她的聲音越來越小，似乎想起了什麽事情。
翻開文件夾，放在最上面的是一張照片。那是一位非常漂亮的女生，好像是入學的時候拍的，照片上的人對著鏡頭有些敷衍的微笑著。不知道爲什麽，看了照片以後我感到了一種微微刺痛和安心混合在一起的奇怪感覺。
我將文件夾還了回去，打斷了仁科老師的思考。
「啊啊……怎麼樣？是個很漂亮的人吧。」
「恩，我好像見過一兩次的樣子。」
「爲什麽會想著自殺呢？上次還說起小提琴的事情來著。」
「小提琴？」
「是啊，你知道的吧，我也是這個學校的畢業生呢。」仁科老師有些自豪的說著。「當初我的小提琴也是很厲害的呢，拿過獎，也有因此而得到的出國機會。不過後來因為一些事情再也無法拉小提琴了。」她微微的有些失落。「那時候，發生了很多很多的事情呢，呵。」
她喝了一口茶，繼續說了下去。
「總之呢，上次在音樂教室遇到的時候說起來的，小提琴。她好像對小提琴很有興趣，很想學學看的樣子。但是後來也不知道爲什麽不了了之了。今天我也去問了她的班級教師，似乎她家裡有些什麽問題的樣子。」
「家裡？」
「恩，好像和家裡的關係不好。」
仁科老師拿起茶杯，看著浮起的茶葉。而我拿出今天的作業，快速的寫了起來。
「聽說是家裡管的比較嚴的關係，好像一定要讓她上東大。每天都是學校、補習班，連自己的時間都沒有，小提琴的事情應該也是因為這樣才……」
「東大啊……」這還真是個意外的目標。
「是啊，聽說是因為她姐姐的關係。姐妹嘛，似乎姐姐上了東大以後家裡就希望她也要去上東大。以你的程度來說應該沒什麽問題的吧，但是對她來說卻是個不小的負擔呢。父母可能認為女兒都是一樣的吧，所以在家裡老是爭吵，家庭的原因應該是最主要的吧。她在學校又沒什麽朋友，沒人能夠幫她的樣子。警方說肯定是自殺，因為她完全沒有猶豫的走上了天臺，然後直接走了下去。一般人總是要猶豫的吧，在門口走來走去什麽的，但她完全沒有，就這樣直接走了下去……早上警察說的時候都很吃驚呢，好像是第一次看到這樣堅決的。」
「啊……」我望著打開的文件夾里的照片發呆。
「怎麼了？」
「不知道怎麼，總有種很難以形容的感覺，好像有什麽很重要的事情忘記了。」
「呵呵，」仁科老師笑了出來。「還是第一次見到你有這樣的表情呢。」
「是嗎？」
「恩，你一直是冷冰冰的樣子，我還以為優等生都是這樣像冰塊一樣的呢。」
一口氣把剩下的茶水喝完，仁科老師站了起來。
「呼……都說出來以後感覺好多了。那麼剩下的就拜託你了，優等生。」邊說邊拿起文件夾走了出去。
我無言的揮揮手。

4/
我好像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她想。
似乎因為還沒睡醒的關係，周圍的景色還有些模糊。她搖了搖頭，想讓自己變得清醒一些，隨後向四周看去。
空無一人的圖書館。
有些眼熟的情景，她下意識的望向了門口。
他不在那裡，自己又是一個人了，這讓她感到有些失落。
應該是很晚了的關係，她想確認一下時間，於是望向旁邊的大鐘——
奇怪，大鐘被搬走了嗎？
原來是大鐘的位置現在擺著一個奇怪的機器人。
好像用廢棄零件拼成的機器人。
也許是自己多心了，總有種這個機器人好像可以動的感覺。
雖然身處熟悉的圖書館，但因為看不到他的身影，總有種焦躁的感覺。
算了，怎麼都好，趕快離開這裡吧。
她推開了入口處的門。
溫暖的「光」包圍了她。
那是無數球型的「光」，在空中飛舞。
她伸出手去,「光」穿過了她的手掌，她卻沒有抓住任何東西。
我已經死了么，這就是死後的世界么……
溫軟的「光」好像要邀請她前行一樣在她身邊飛舞，她準備向前踏出了一步，又停了下來。
不對——
下意識的看向他平時所在的位置，她猶豫了。
都這樣了，就再任性一次吧。
她轉身離開了入口，抱著膝蓋在他平時的座位上坐了下來。
吶，你在哪裡呢？
懷著各種各樣的思緒，她又陷入了睡眠之中。

距離那天放學又過了幾個星期。
她現在的心情就跟今天的天氣一樣糟糕。
吃過午飯的她望著窗外的大雨發呆。
因為今天只上半天課的原因，教室里現在只有她一個人。
爲什麽會忘記把雨傘帶來呢……她歎了口氣。
覺得再這麼繼續等下去也不是辦法，她收拾好東西準備離開學校。

在一樓的門廊，她看到了他。
他靠在靠近門的柱子上，右手拿著一本很厚的書在讀著，不時的用左手來翻頁。
似乎感受到了她的視線，他從書本中抬起投來。發現是她以後微微舉起手打了個招呼。
自己剛才好像偷窺一樣……
掩飾了一下剛剛因為小小的負罪感引起的臉紅，她走了過去。
「學長。」
「恩。」
他的聲音還是那麼冷淡，似乎築起了一道無形的牆壁。
沉默的空氣籠罩在兩人的周圍。
這樣可不行，她下了決心，總得找些話說。
「學長也是沒帶雨傘嗎？」
「恩，放在圖書館了。因為不想書被淋濕，就在這裡等雨停。」
似乎是感覺到氣氛有些沉默，他的話也稍稍多了起來。
「學長還真是喜歡看書呢。」
她自顧自的把話題繼續了下去。
「一般吧，在教室裡又不能做別的事情。」
「這本是什麽書呢？好像和上次看到的不是同一本了。」
「古拉格群島，」他似乎有些窘迫，將書夾了起來。「不太適合女孩子看的書。」
然後兩人開始閒聊起來。

現在回想起來，她仍能記得那時候外面雨滴落到地上的聲音，記得當時清新的空氣，記得內心感到的溫暖，記得他們之間若有若無的對話，當然大部份都是她在說。但她卻想不起來具體說了些什麽，只記得是一些瑣事。
在那個春日的下午，兩人就站在門廊里，說著沒什麽內容的對話，就連中途的時候雨已經停了都沒注意到。
還能有這樣的機會么？
淚水從熟睡的她的眼角流出，然後變成了光，融入到空氣中。

5/
「吶……你有在聽嗎？」
耳邊的聲音將我拉回現實。
「啊……什麽？」
「你根本就沒有專心地聽嘛。」身邊的好友抱怨道。
今天是創立者祭。
據說这是為了紀念學校創立者而準備的祭典，不過早已經演變成學生們一年一度狂歡的節日，甚至有很多畢業生都會特地回來參加，整个學校變成了另外一種模樣。
相比一二年级，三年级的我们有着更多的空闲，于是我和好友就在校园里闲逛。
不过，刚才我好像又有些走神了。
最近無緣無故發呆的時候變得頻繁起來，事後卻總是無法回想起思考的內容，就好像事後被人抹去了一般，每次回過神來的時候總有一種失落感。
以前有這麼健忘么？
微微的搖了搖頭，將苦澀的感覺驅逐出腦袋中。

今年的創立者祭也很熱鬧。
只是，好像稍稍有些熱鬧過頭了……
跟好友一起走在教學樓中的我想到。
就算是在吵鬧的人群中，也能清晰的聽到有如雷神般的快速擊打聲。
打架?好像偶爾也會有附近的混混來這邊鬧事的樣子。
突然前方的人群有如摩西佇立的紅海一樣分散開來。
視線前方，一位有著銀灰色長髮的女性正在完成一個迴旋踢。
就算以我這個外行人的水準來看，那也是個充滿驚人破壞力又極具美感的動作，就好像女武神一樣。
「砰——」
被踢到的人形物體有如出膛的炮彈一樣向我面前飛來。
「當心！」
比警告聲更快，身邊的好友向前踏上一步，以一個同樣標準的迴旋踢踢了回去。
干的好。我以眼神向他表示感謝。
救了你一命哦。他得意的望了回來。
在十分淒慘的哀嚎聲和女生們興奮的尖叫聲中，銀灰色長髮的女性將那個馬賽克一樣的物體踢飛到牆上打開的垃圾通道里，然後向我們走來。
「抱歉，太久沒有活動有些生疏了。」
「哪裡哪裡，坂上智代學生會長。」
對方似乎在無奈的小聲嘀咕著「難道現在傳說還流傳著……」之類的碎碎念。
好友一邊上前一邊隱蔽的對我眨了眨眼睛，似乎是「上次說起的美人大姐姐的哦」的意思。
我回想起那次課間的閒聊，在這個話題結束以後，似乎轉向了跳樓的少女的話題。
不知道是哪個女生哦……
是二年級的。
你怎麼知道的？
騙你的。
奇怪的違和感向我湧來，只有我自己明白那不是隨口亂說的，而是「真實」。
但是，爲什麽我會知道？
什麽時候？在哪裡？我到底忘記了什麽……
繁雜的思緒衝擊著我的大腦，這讓我頭疼起來。
「不好意思，去一下洗手間。」
說完我轉身跑出了人群。

回過神來我已經到了舊校舍。
在這邊聽起來，校園中的喧囂就好像是幻覺一樣不真實。
「呼——」
解開領口的扣子，我調整了一下因跑步而有些急促的呼吸。
都來到這裡了，去舊資料室坐一會好了。
自從舊校舍廢棄那時候起，資料室也搬到了一個新的地方，不過因為沒收來的書本太多，所以舊資料室現在還在使用，圖書委員們也會時不時的過來清掃整理。
說起來，好像有一段時間沒來這邊休息了。
打開資料室的門，卻發現有人已經捷足先登。
「歡迎光臨~」
有人今天跑到這邊來開咖啡廳嗎？
「今天您想要點什麽呢？」
聲音的主人是一位有著栗色長髮的女性，她坐在靠窗的座位上，面前擺著一本不知道什麽書。
被她悠閒的氣氛所感染，我不知不覺點了單。
「……咖啡。」
「請稍等。」
她輕車熟路的泡起了咖啡。
溫軟的午後、平和的空氣、咖啡豆的香味，讓煩躁的心情和隱隱的頭痛都在不知不覺間消失不見。
「給，請用。」
一杯咖啡放在了我的面前，我拿起咖啡喝了一口。
「唔，好喝。」
「謝謝。」她靜靜的看著我微笑著。「忘記自我介紹了，我叫宮澤有紀寧。」

在簡單的閒聊以後，話題被引到了我的失憶上。
「我最近總是感覺忘記了什麽重要的事情，所以來這邊休息一下。」
「這樣的話，也許我有個咒語可以幫你呢。」
「咒語？」
「是的。」她站起身從書架里取下了一本書翻了起來。「是個可以讓人回憶起重要東西的咒語哦。」
雖然我不太相信，但姑且試試看好了。
「先把眼睛閉起來。」
我閉上眼睛。
「心裡開始從1數到1000，然後就可以想起重要的回憶了。」
這個……我在心裡苦笑。不過反正都是來休息的，那麼也沒差吧。
我靠在椅背上睡著了。


不知道是哪個女生哦……
是二年級的。
你怎麼知道的？
騙你的。
對話從我的腦海中流過。

那個……對不起……不小心在圖書館睡著了。
耽誤您這麼長時間，真的很對不起。
學長，謝謝你。
我還要走這邊上補習班，那麼學長再見。
第一次遇見，不經意的話語透露出來的重要的事實。

學長還真是喜歡看書呢。
這本是什麽書呢？好像和上次看到的不是同一本了。
一下午的閒聊，稍稍變得開心的她。

今天我也去問了她的班級教師，似乎她家裡有些什麽問題的樣子。
聽說是家裡管的比較嚴的關係，好像一定要讓她上東大。每天都是學校、補習班，連自己的時間都沒有，小提琴的事情應該也是因為這樣才……
似乎姐姐上了東大以後家裡就希望她也要去上東大，但對她來說卻是個不小的負擔呢。父母可能認為女兒都是一樣的吧，所以在家裡老是爭吵，家庭的原因應該是最主要的吧。她在學校又沒什麽朋友，沒人能夠幫她的樣子。
現在想來，在那個雨後的下午，她忘記了家裡的要求，忘記了補習班，忘記了東大，第一次真正得到了自己的「靈魂」。

然後，在那個有著火紅的夕陽的傍晚。
從舊校舍走出的自己，正好與高速下落的她視線交錯。
那一瞬間，我看到了她的笑容。
「咚——」
宛如盛開櫻花般的她，逐漸冰冷的她。
應該終生難忘的影像終於回憶了起來。
地上的鮮血與紅色的校徽一起，刺痛了我的眼睛，壓迫著我的神經。
隨後，我許了願，付出了代價。


與那日相仿的夕陽照射進資料室，整個資料室染上了火紅的色彩。
仍坐在對面的宮澤學姐遞過了手帕。
「謝謝。」
「怎麼樣？」
「托您的福，完全想起來了。」
「那樣的話就太好了，是吧？」
我這時才注意到，宮澤學姐的身邊坐著一位陌生的男性。
「是啊，畢竟是重要的回憶呢。」
似乎是睡著的時候把我的事情告訴了他，他溫柔的對我笑著說。
確認過我的狀況以後，宮澤學姐和他對視了一眼，然後說：
「那麼我們就先告辭了。」
望著兩人離去的身影，我再次確認了內心的情感。
這次，一定要讓你感到溫暖。

6/
自從姐姐離開小鎮去東京上學后，家裡的氣氛就完全改變了。
開始的時候是爭吵。每次的開端大都是相似的，成績，補習，她的抱怨，小小的導火索引發成為了全面戰爭，無休止的爭吵看起來好像永遠不會結束一般。每次的結局也都是相似的，在爭吵到沒有了耐心以後，父親都會用簡單但是有效的暴力讓她屈服。
於是慢慢的變成了冷戰。
在家裡僅僅維持著最低限度的交流，偶爾說起的話題都是關於學業、東大、補習班，好像她只是個完成家裡夢想的道具。
她變成了一個任人擺佈的人偶。
她失去了自己的朋友，自己的愛好，自己的目標。家、學校、補習班，好像一個巨大的詛咒壓在她的身上，讓她每天如同失去靈魂的人偶般的生活著。
直到那一天。
「够了。」她想。
她仍然記得那日火紅的夕陽照射在臉上的溫度，下落時空氣吹在臉上帶來的感覺，不斷接近的大地變的越來越大，以及在最後一刻腦海中略過的他的身影。
不能讓他看到我難看的樣子。
馬上就要死了居然還會想起這麼無聊的事情……她笑著想。

不知道第幾次在無人的圖書館醒了過來。
她習慣性的看向大鐘的位置，想確認一下時間。映入視野的還是那個好像用廢棄零件拼成的機器人。
「…………」有些放棄的歎了口氣，她再次閉上了眼睛。
每次睡著的時候她都會做夢。有讓她感到幸福的夢，也有讓她感覺無法呼吸的夢。
只是漸漸的，夢到他的次數變的多了起來。
圖書館。
校舍的門廊。
放學后的坡道。
儘管只是小小的回憶，但每次她都會感覺到自己被溫暖所包圍。
然後是剛剛的夢。
她感受不到前面的回憶帶來的痛苦，一切似乎都與她無關。只有在最後的瞬間，她才感受到巨大的充實感。
那是名為幸福的感覺。
「吶……好想再見你……」

∞/
小小的願望變成了現實，小小的邂逅變成了羈絆。
人與人之間的幸福變成了巨大的奇跡。
在這小鎮上，這個被光守護的小鎮上。

白色的天花板。
醒過來的她和舉起手中的書輕聲向她打招呼的他。
「歡迎回來。」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