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敬介”与“永恒”的关系
首先应该知道,在《AIR》的故事里,隐含着许多和日本神话、传说有关的元素。例如《鸟之诗》的歌词中有“わたつみのような強さ”(“如海神般坚强”)一句,其中的“わたつみ”当训作“綿津見神”,是神话中的海神。Summer篇里神奈母亲的称号“八百比丘尼”也是出自古老的人鱼传说。因此,我认为,观铃父亲的名字“橘敬介”,也包含着一样的解释。
在日本最古老的书籍《古事记》的中卷,“垂仁天皇”一章中,记载着如下的故事:
“垂仁天皇命令多迟摩毛理(たじまもり),到常世之国去寻找‘非时香果’(非時の香の木の実)。多迟摩毛理终于来到常世之国,采到那种果实,可是在这期间,天皇已经死了。多迟摩毛理在墓前号啕大哭,终于痛哭而死。这种‘非时香果’,就是现在的橘。” |
所谓“常世之国”,就是像浦岛太郎故事里的龙宫那样,是“超越了时间的世界”,换言之,“在大海彼方的永恒世界”。而且,“非时香果(非時の香の木の実)”,也就是“永远散发香气的树木所结的果实”的意思。
从上述传说中,我们可以知道,“橘敬介”这个名字,可以解读为“尊敬橘——‘非时香果’的人”(『「非時の香の木の実を」敬う人』),即“寻找‘非时香果’的人”(非時の香の木の実を求める人)——也就是“寻找‘常世之国’(‘永恒的世界’)的人”(「常世の国(永遠の世界)を求める人」)。但问题在于,“寻找‘非时香果’的人”,或称“寻找‘常世之国’的人”,和《AIR》之间又有什么关系呢?让我来试着解释一下。
在Summer篇“空梦”一节里,知德对柳也和里叶说过这样的话:
知德:“对统治者来说,可以到达神身边的羽翼是不需要的东西。 这样的话,所有的文书都可以修改了吧。 将空作海、将鸟作鱼、将火作水,都可以这么互换过来了吧……”
柳也:“(前略)正因如此,朝廷害怕翼人会作为传说流传下来。 会把关于翼人的一切都巧妙地隐藏起来吧。 会焚烧书籍、修改书籍,抹杀我们的存在吧。” |
按《古事记》成书于公元712年,而当时是995年;这两段对话暗示着,当时那些古文书中的“空”字后来已被置换成了“海”字;所以,对“常世之国”的解释——“在大海彼方的永恒世界”,原本很可能应该是“在天空彼方的永恒世界”。
就我所见的,《AIR》中“永恒的世界”一语出现得很少,但我认为《AIR》中的“无限”和“永恒”的意义是一样的。
AIR篇的结尾,“小空(そら)”在飞向天空之前,曾有这样的一段话:
“她已经不在这片大地上了,而是在那片天空的彼方。 那正是天空悲伤的原因。 她一直在面对着天空, 那片永无止境的苍穹…… 永无终结的世界。(何も終わりを知ることもなく,続いていく世界) 回到那无限(その無限)中去的少女。” |
最后一句里的“那无限”所指的,自然是“永无终结”的状态,而且,“天空的彼方”也是指“永无终结的世界”。正因为如此,我认为“永恒”可以等同于这里的“永无终结”,这种说法不是没有道理的吧。
于是,“永恒”=“永无终结”=“无限”=“天空的彼方”。
我在以前的很多文章中都曾经强调,在《AIR》中,“天空”属于“憧憬的领域”,同时也是“过去的领域”,是“死者的领域”。在“天空中”的人,有神奈、小满、佳乃的母亲,她们都已经逝去,观铃梦中对“空中的少女”的回忆,最后的结果也是死亡(佳乃决心到天空中去,也等于对死的觉悟),等等。所以,所谓“在天空的彼方”,也就是“在(无法触及的)过去的死者的领域”。
“常世之国”=“永恒的世界”=“永无终结的世界”=“无限”=“天空的彼方”=“(无法触及的)过去的死者的领域”,——
——“寻找‘常世之国’的人”=“向往(无法触及的)过去的死者的领域的人”=“被过去的死者束缚的人”。
很久以前,橘敬介也曾失去了自己的爱人,神尾郁子【译注:观铃的母亲,晴子的姐姐】。所以,很有可能,他正像观铃、美凪和佳乃一样,也是“被过去的死者束缚的人”。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敬介才把观铃托付给晴子,自己逃避、离开了吗?
事实上,在Air篇的8月11日,晴子和敬介之间的对话就强烈地暗示了这个意思:
女:“我现在终于明白了……抛下这个孩子,自己逃掉的你的心情。 你失去了心爱的人啊……那是你所爱的人呀。怀抱着各种回忆,共同生活过的人呀。 我能理解,你失去她时的心情了。(下略)”
男:“你与观铃一起生活到了现在。和我不同啊。” |
根据上述理由,再考虑到Air篇的情节,“橘敬介”=“寻找‘常世之国’的人”=“寻找无限世界的人”=“被过去的死者束缚的人”,这应该是合理的推论。
至于“非时”,就不需要说明了吧?“非时”就是“与时间无关”,“不知何时会结束,一直持续着”。也就是说,所谓“寻找‘非时香果’的人”,也是“寻求永远的世界的人”,是“被过去的死者所束缚的人”。多迟摩毛理的悲剧在于,他去“常世之国”寻找“橘”,等到回来的时候,物是人非,时光已经以令人吃惊的程度流逝过去了。橘敬介难道不是和他很像吗?他把观铃托付给晴子,自己也同样去寻求什么;但是,等到他回来的时候,观铃和晴子之间的感情已经深厚得无法分离了……
不过,最大的问题在于,Key的那些人知道多迟摩毛理的故事吗?上面这些猜测也许仅仅只是猜测而已吧……
【译注:我倒是觉得他们不会不知道……这个解释的可信性很强。顺便,文中所引《古事记》的翻译系摘自1979年的中译本,有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