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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 同人讨论区 - » 文学图书馆 » [长文慎入][连载中]不思议中篇小说「青花」基情公开中
sputnik - 2008/7/27 22:32:00
虽然完全是自我YY的产物
虽然通篇都充斥着没有意义的符号
虽然在一堆90后之中本不该出来现眼
虽然还没写完也不敢确定一定能写完
不过好歹在这里乐此不疲的混过一阵也有几个熟人(?)
那便在这里发一下好了
望不吝赐教 = =
目前进度:约70%

「青花」
文:斯普特尼科维奇
企划、原案、设定、系列构成、出品:俄罗斯联邦太空狗保护协会

特别鸣谢(敬称略、顺不同):
谢尔盖.拉赫玛尼诺夫
H.穆拉卡米
M.诺穆拉
奥斯卡.王尔德
K/VA's
GGMIX

‘铃铃铃……’
门铃发出如终末般惨叫的那个下着小雨的中午,我在家照例正睡得天昏地暗。通宵赶稿到清晨果然非同小可,以至于我的大脑足足花了1分钟才总算了解到了‘有人在按门铃’这一简单的事实。虽然全身的疲惫让我很想就这么放着不管,不过门铃却如同卡壳的闹钟般执拗的响个不停。
‘可恶。’我终于放弃了,垂死挣扎一样从床上爬起身来,跨过昏暗的客厅朝着大门方向挪动过去。虽然不是什么值得自夸的事,会来我家上门拜访的人,一个月也不会有几个,而且大抵都是收水电费或者推销保险的,因此能够这么锲而不舍的按门铃的家伙,大概有什么重要的事吧。
如果是推销员的话就对他的敬业精神恭维上几句然后马上把他赶走——这么打定主意后,我‘哐’的一下拉开门,虽然现在是雨季,但门外的光线还是与我家窗帘紧闭的状况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我一时有些晃眼。门外站着的是——
一位身着黑色修女制服头戴修女帽的少女——不,说是少女也并不确切,因为戴着帽子的关系看不清面容,但对方的个头大概只到我的胸口处,所以就权当是少女好了。
最近的教会势力已经这么强大到上门拉人入教了吗?我这么直犯嘀咕。
‘请问……’大概是少女的修女怯生生的开口了。
‘啊,抱歉,虽说我对你们的那个神并没有什么反感,不过要加入什么宗教的话还是免了,那么,再见了。’我赶在她说出诸如‘主无条件的爱着他所有的孩子’或者‘天国近了,你们应该悔改’这类的话之前彻底打消了她的念头,然后一把拉上了门。室内一下子又陷入大概50%程度的那种黑暗。


*



阴霾的天空正下着淅淅沥沥的春雨,把我全身上下淋了个湿透。
料峭的寒风肆无忌惮在四周刮着,我努力的蜷缩起身子。
地面,好冷。
肚子,好饿。
——妈妈。
我这么喊着。
但没有回答。妈妈可能到其他什么地方去了吧?
——有谁,来救救我?
我试着向周围来来往往的人群传达。
依然没有人理睬。
——不要丢下我一个,这里好冷,无论是谁,请救救我。
我用尽全身的力气绝望的叫着。
回应我的,也只有绝望。
我,大概快要死了吧……


*



关上门以后,我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莫明其妙的家伙,居然打扰我宝贵的睡眠。
大脑依然处于初醒的混乱当中,事实上,刚才我还做了一个梦,在一个好像刘易斯.卡罗尔笔下的wonderland的地方——BGM播的似乎是约翰.丹佛的《Take Me Home,Country Roads》,一只无论身形还是长相都酷似查尔斯.巴克利的巨大松鼠手拿着一张床单大小的皮毛向我推销:‘哥们,上好的皮草——刚从我二舅身上剥下来的,大家都是十几年的兄弟了,算你便宜点,只要付3个栗子蛋糕就行了……’,正当我还在考虑要不要还价到2个栗子蛋糕时,就被门铃吵醒了。——究竟是怎么样的工作压力,才会让我做出这么扭曲而猎奇的梦啊?罢了罢了,赶紧继续去睡回笼觉吧。
小心翼翼的绕过客厅的巨物,在第200次想着‘明天一定要早点睡了’后,我再一次倒向了那张承载着一个男人无数梦想的床铺。
顺便说一句,我现在从事的工作是翻译员——既无需什么创造力,也不用投入什么情感,只需以合理的方式忠实的将一种文字转化成另一种文字,文化搬运工——就是这样的工作。虽然名义上是一家小小的翻译公司的注册职员,但实际上我并不进行经典意义上的‘上班’活动,只是通过网络来传递翻译素材和成品,而每月末都会有与完成工作相应的钱款打入我的账户。当然这无非是从一个起点到另一个起点的让人什么都得不到的工作,但可以在仅仅维持最低限度的与人打交道的情况下养活自己,也不该有什么抱怨了。
‘铃铃铃……’
门铃再次响了起来。
宗教的感染力量也太可怕了吧,我这么简短直接而又有力的拒绝似乎都没有让她产生什么动摇。看来今天横竖是睡不下去了,我这么想着,起身洗了把脸,一口气喝干了一罐罐装咖啡,期间努力回想1年前翻译过的那本《简明中世纪宗教史》——虽然翻译内容什么的对于身为文化搬运工的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但多少还是记下了一些。
对付这种一脑子狂信的小孩绝对是绰绰有余吧,这次一定要让她知道打扰别人的睡眠是多么罪无可赎的事——我自信满满的又一次打开了门。

*



雨依然在下着。
在一切都绝望了的那个时候,我看到了那个人
那个人来到了我的身边,蹲下身,小心翼翼的用手抚摸着我的头。
——那个人的手,竟是这么样的温暖,给我一种妈妈的感觉。
我恐怕已经连感觉到寒冷和饥饿的力气都没有了,更不用说发出声音,无力感一阵阵袭来。
终于连每一次呼吸都变得很辛苦了。
那个人用有力的臂膀把我抱在了怀里。
——不想死。
——想要活下去。
——想要再一次,感受那份温暖。
——想要一直,和那个人在一起。
我如同再也不会醒来那样,在那个人的怀里,沉沉的睡去了。

*


门口站着的依然是那位一身电视里弥撒仪式才会出现的修女打扮的少女,她正宛如小孩子玩着玩具般一心一意的按着门铃按钮。
我脱力的看着她,考虑该用什么样的开场白比较好。因为身高差的关系,她也仰起头看着我的脸。虽然对于判断女性的年龄这点相当不拿手,不过怎么看她都不过是个14、5岁中学生的样子。会用未成年女性来上门引诱单身男性入教的,究竟是什么样的教会啊我说。
‘那个……我想我刚才说过了吧,加入教会什么的实在是太麻烦了。再说别看我这样子,也算是个正经的上班族,不需要那种东西来寻求慰藉。不要再打扰我睡觉了,楼下有好几个已经退休在家的大妈,你去找她们好了。’刚说完我就后悔了,居然自揭底牌,要是对方来一句‘正经上班族怎么会在工作日中午在家睡大觉啊?’,我要解释起来就很麻烦了——但愿神职人员的嘴巴不会这么毒吧。
‘教会?那是什么东西?’少女歪着头,一脸天真的仰头望着我。
‘哈?’这回轮到我如坠雾里了。我赶紧再度端详了她一遍,虽然咋一眼确实是修女服没错,不过仔细看的话,果然还是有一些差别的:连衣裙似乎是因为淋湿了才反射出纯黑的色泽,正统修女服的裙子不会短到露出小腿,而那帽子也只是单纯的黑色连衣帽而已。睡眼惺松时的第一印象果然靠不住吗?
‘这么说你不是来拉我入教的教会神职人员吗?’
‘………………’少女一言不发的仔细盯着我看。
‘那你一大早,啊不,大中午一个劲的按我家门铃干吗?我又不认识你。’
‘………………’继续盯。
‘不要说我多管闲事,不是修女的话就不要穿成这样,你是在cosplay么?’
‘………………’
‘找我到底有何贵干?你倒是说话啊。’我也回瞪着她。
我们两人之间的空气遽然变得有些微妙的紧张起来。
‘你……’
‘你?’我不解的重复道。
‘你就是我想要找的人~’少女用悠哉悠哉的口吻宣布着莫明其妙的话语。
但跟那口气完全不搭调的是,仅仅是下一个秒钟,我就感觉到自己被一团湿漉漉的东西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拦腰扑来,巨大的冲击力令毫无防备的我来了个漂亮的后仰倒地。
遇到上门抢劫的女悍匪了,我一定会被干掉的——在那一瞬间,我脑海里闪过的只有这一个念头……

*



身体变得好轻。
彷佛御风飞翔般的轻盈。
四周的柔软给我带来了阵阵温暖。
——是妈妈吗?
温润的液体经由着干涸的喉咙滋养着我业已麻木的饥肠。
好甜。
——妈妈,你终于来救我了吗?
现在即便是睁开眼睛这一简单的动作也需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我向四周张望着。
在我身边的,只有那个人

*



‘好吧,姑且让我重新把你讲的来归纳一遍,事情其实是这样子的——’我叹了口气,无可奈何的看着蹲坐在客厅角落里的少女。居然有什么事能让一个刚刚睡醒的成年家里蹲男人动用这么多脑细胞我还真是第一次遇到。
‘你一觉醒来发觉自己在大街上但什么都不记得了除了你在找一个对你来说非常重要的人而靠着冥冥之中的命运或者其他什么怪力乱神的引导让你来到了我的家门口而世界上竟然有这么凑巧的事那就是我刚刚好就是你想要找的那个人尽管你根本就连那个人的长相姓名特征全部都忘的一干二净事情从头到位完完全全就是这样我没漏了什么对不对?’因为客厅的大部分空间都被什物所占据,我也是跟她面对面坐在地板上。
‘嗯~’她似乎陷入了沉思,‘还有就是~我这身衣服是后来遇到的一个很漂亮的大姐姐送给我穿的~’虽然眼睛还是红红的,但依然是慢吞吞天然系的口气。
我开始想象一个赤身裸体的少女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行走……‘世界上怎么会有鬼扯到这种程度的事,我绝对不能承认!!’我禁不住大叫起来。
实际上,在刚刚我被偷袭扑倒后的两秒钟后,凭着体格上压倒性的优势,我已将局面完全逆转——正当我一手拎起她的衣领准备把她往门外扔时,她宛如小动物般的大声哭起来。即便是我能够自欺欺人的把门关上,居委会大妈也照例马上会闻风而动——为了避免这种麻烦的事发生,我也只有勉强让她先进来再说。
‘我才没有说谎~就是这样的~’她似乎被我吓住了,眼泪汪汪的看着我。喂喂你这楚楚可怜的神情跟语气完全没有任何关联吧。
在刚跟她谈话的时候我几乎可以确定遇到了一个以未成年智障少女为诱饵的诈骗团伙,一旦哪个男人在与这样看上去没什么自我保护能力的少女独处一室后做出由宿命的Y染色体驱动的理所当然的举动时就会有半打彪形大汉破门而入后进行敲诈,但我发觉她除了自称完全丧失记忆和说话口气奇怪外,神智还算清楚,而且我仔细观察过门外并没有可疑的人埋伏。
‘虽然感觉很对不起你,不过我根本就不认识你啊,会不会只是我长得跟你要找的那个人很像——不过你说你都不记得他长什么样了对吧?’如果我之前25年的人生里遇到过说话语气这么奇怪的人,照理应该有印象才对——而且我也不是很喜欢小孩的人,不太可能跟一个和我有一代差距的少女产生什么交集。
‘虽然我也记不得了~可是~可是我第一眼看到你~就感觉到想找的人就是你~而且~在细看后更加确定了~’不知道为什么,她说的话让我产生一种不可思议的信服力。
冷静,冷静一下,我暗暗对自己说道。她八成是个离家出走的不良少女,想靠这种弱智的谎言钓个包吃包住的凯子,要不然就是个看女性向穿越小说走火入魔的同人女——无论哪一种都很危险。
‘哦,是这样啊,那还真是让人感动的奇迹呢,’我一边敷衍她,一边站起来朝墙壁上的挂式电话机走过去,‘不过失去记忆还真是不幸,连自己的家都不记得了,我打电话叫警察来帮你找家人吧,而且失忆的话一定要去医院检查一下。’
‘求求你不要~’她试图再度向我扑来,但这次我早有防备,一个飘逸的闪躲——结果还是被她结结实实的抱住了大腿。
‘放手啦。’我再度想把她拎起来往门外扔,不过她用跟外表完全不相称的力气死死抱住我的腿不放,结果两人形成了杂技式的微妙对峙局面。
‘………………’她的眼里又一次充盈出了相当分量的液体,仰着头用那种街头弃猫似的哀怨眼神可怜巴巴的看着我。
‘……罢了罢了,我不叫警察了,你快放手……’天人交战了一秒钟后我终究还是放弃了,从很早以前我就很不擅长应付女性的哭泣——虽说也没有什么女性会特意在我面前哭就是了。
她果然乖乖的放开了手,瞬间又重新回复到了刚才在地板上的蹲坐姿势。
这家伙该不会是在耍我吧——虽然这么想着,我还是顺势坐了下来。
‘那么,你到底想怎么样吧?非法闯入民宅,对屋主实施暴力,妨害屋主报警——如果你还有比这些更过份的要求的话也尽管提出来好了……’我算是体会到什么叫做自暴自弃了。
‘请让我住在这里~跟你在一起~照顾你——虽然具体我不记得了~但我肯定你就是我一直要找的~对我来说非常重要的人。’
最近的小孩已经能若无其事的说出这么不得了的告白了吗?我好歹也算个成年人了听到这话都觉得脸红。
‘可是你要搞清楚,我根本就不是你想找的那个人,姑且算你是失忆了,可我的脑子可正常的很——我完完全全就不认识你,你一定是找错人了……’
‘而且~那个大姐姐也跟我说了~这是命中注定的最后相遇~我一定不会认错人的。’少女似乎就没在听我说话,而是微微的握紧了拳头,一副丽莎.克莱帕斯的罗曼史小说中毒者的神情。
这么纠缠下去的话就没个头了,而且我突然发觉自己的肚子饿了起来。
‘……算了,随便你了,想住在这里就住吧,等你回想起来什么后再回去好了,不过你需要答应我三个条件:不要打扰我工作和休息;自己照顾自己;还有……’因为是随口说的条件所以我略为沉吟了一下,‘还有就是不要随随便便的抱住我。’
在她豁然开朗的神情里读出了同意这两个字后,我没等她开口答应,就朝向厨房去了。

*




那个人一直对我微笑着。
无论何时都在我身边。
温柔的抱着我。
指尖在我的脖颈和煦的游走着。
向我倾诉着最亲密的悄悄话。
——有什么是我可以为你做的呢?
——究竟怎样做才能够回应你这份情感呢?
我在内心反复的问。
然而那个人依然只是微笑着。

*




来到厨房,我熟练的操作起烤面包机,并打开冰箱拿出脱脂牛奶和鸡蛋——今天的早餐照例是切片土司、煎蛋和牛奶,虽然早就已经过了早餐时间,但一天里第一餐一定要从名称到内容都有早餐的感觉,否则就食之无味,这恐怕是我不值一提的固执吧。
大概被香味吸引了,过了一会,少女也跟了过来,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端坐在餐桌旁。
‘要吃吗?’算是明知故问吧,我也为她准备了一份。
‘好甜~’
‘放了橘子果酱。’
‘哪里来的~’
‘楼下便利店买的。’
我俩一边吃着早餐,一边进行着毫无营养的宛如老夫老妻般的简短谈话。
‘对了,自己的名字,还记得吗?只是随便问问,既然住进来了还是知道名字方便一点。’我一边问她,一边保护好手中的盘子,谨防她根据电视剧的常见桥段开始头痛欲裂般的抱头冥想而殃及池鱼。
少女却不假思索的对我说出了她的名字,看起来并没有忘记。
很普通的名字——有点耳熟,不过在我认识的人中,并没有叫这个的。
作为回应,我也把姓名告诉了她。
‘没有印象了~’她吮着半熟的蛋黄这么轻易的下了结论。
‘所以说你认错了啦……’我无力的重复道。
‘哇……’少女刚喝了一口牛奶,突然毫无征兆的惨叫起来,吓得我差点把煎蛋吃到鼻子里去。
‘好烫~好烫……’她一边吐着舌头一边朝上面扇着风。
难道是加热时间太长了?为了确认起见,我也赶紧喝了口牛奶,明明只是温温的程度而已——冬天60秒、春秋45秒、夏天30秒,我一贯是严格遵循着这个牛奶加热时间所以不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的。
‘你这么怕烫吗?那就等凉了再喝吧。’
‘嗯~’她鼓起脸颊,小心翼翼的在平静的奶平面上吹出一道道涟漪,然后小口啜饮起来——不知道为什么,这毫无防备的姿势让我头脑里的某根弦猛然拉紧了。
‘——对了,你进了房间就不要戴着那帽子了。’我赶紧转换了话题。
少女依然如初见时那般戴着黑色连衣帽。
‘啊,还有,你穿着淋湿的衣服要不要紧,需要换一下吗?’我尽可能摆出一副人畜无害的笑容。
‘没关系的~刚才我已经把水甩干了~现在没问题了~’她摸了摸自己的头,回答道。
居然无视我的第一个问题,难道那下面有什么秘密吗?等等,什么叫甩干啊?我心中猛然升起了一股不详的预感。

*




那一天,那个人给了我一份珍贵的礼物。
我跟着他复述着那两个简单的音节。
——名字?这就是我的名字吗?
有生以来第一次被赋予只属于我一个的东西。
那个人温柔的用那个独一无二的名字叫着我。
那种感觉美妙的让我眩晕。
我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宛如要将其刻在心里似的重复这个名字。
我的名字,那个人赐予的我的名字,是我和他之间的羁绊的象征。
——只有记着这个名字,那无论到哪里,我永远都不会孤单一个了,对吗?

*




‘那边的地板,还有墙上,都给我擦干净。’我有些愠怒的指挥着少女收拾着她自己造成的残局。
如同字面上的意思,她趁我去厨房的时候在客厅里把她湿漉漉的衣服给‘甩干’了——虽然不知道她那细小的身体是如何形成如此之大的离心力的,但事实就是客厅的地板上好像有一个青蛙交响乐团刚刚开过音乐会一般狼藉。
‘发傻也该有个限度啊,就算是小学生都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对不起~’她跪在地板上乖乖的用抹布擦着水渍,那副模样也让我没办法进一步发火了。
‘钢琴的踏板也擦一下,小心,千万要小心。’虽然钢琴并不是那么脆弱的东西,但我还是担心她又做出什么奇怪的举动来。
客厅的正中间摆放着一台巨大的钢琴——当然与其说是钢琴本身的体积庞大,倒不如说是客厅实在是太狭小了,实际上那不过是一台小型家用立式钢琴而已,也幸亏如此,如果是三角钢琴的话铁定是放不下的。
一年前,我在旧货商店里看到这台波士顿牌二手立式钢琴时。40多岁的中年店主大叔告诉我,这台钢琴的原主人出国后就放在这里寄卖了。钢琴已经有10几年的使用史,原本洁白的琴键已微微泛黄,踏板也磨损的厉害,不过从弹出来的音色来听就知道原主人这么多年来都在非常细心的保养着,透露出历经岁月而产生的浑厚与饱满——虽说以前弹的都是三角钢琴,但看来立式的也没太大差别就是了。因为觉得被默默的放在一堆电视机、音响和跑步机中间无人问津实在是太可怜了,所以我头脑一热就买了下来,考虑到物价水平的话价格只有原来的1/10——不过即便如此还是花去了我大约一个季度的收入。
‘这是~钢琴?’她总算收拾好了自己造成的混乱局面。
‘是啊,二手的波士顿牌。’虽然在整间房间里风格多少有点格格不入,不过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她优雅的掀开了木制琴键盖,彷佛在触摸某种珍贵物品般,双手在黑白相间的琴键上微微停留。
喂喂,那可不是玩具——我刚想这么说,突然发觉她眼神中流露出的认真与执着——姑且算她说的失忆是真的,那么莫非她的身份是跟钢琴有什么关联的?我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了一个出生贵族的天才钢琴神童遭遇家族阴谋暗害侥幸逃脱但失去记忆的恶俗桥段。
‘so so so……’她连按了几下so键。
莫非是要开始弹《命运交响曲》吗?这是什么样的超展开啊?
‘!◎#¥%※×()……’令我的期待完全落空的是,接下来弹出来的却是杂乱无章的音符的堆砌——不,那根本不能算是弹,只不过是以乱数随机的顺序来对琴键进行敲击的程度而已。
‘喂喂,那可不是玩具。’我一把抓住她的手。‘这样乱弹的话钢琴会不高兴的。你是因为钢琴而想起什么了吗?’
少女却顺势倒在了我的怀里,‘可以~弹给我听吗?’似乎气息有些微弱的样子。
我一瞬彷佛被时速200公里的跑车碾过,令人厌恶的回忆在脑海里依次蒙太奇而过。
‘可以吗?’她带着乞求的眼神望着我。
‘啊……抱歉……只有这个……是不行的。’
从那个时候起,我便已经发过誓,不再为任何人弹奏——除了为我自己以外。

*


那个人的指尖流淌出了动人的音符。
我安稳的在他膝上蜷缩着身体。
整个世界也彷佛只有我们两个一般。
——那是什么旋律?
我不知道。
——奏出那旋律的又是什么?
我不知道。
我知道的只是,那是仅仅为我而弹奏的,宛如生命本身般美好的,奇迹。

*




凌晨2点——虽然就这世上的一般论而言是休息的时段,不过对我来说则是工作效率最高的宝贵时间,而且因为被莫明其妙的人闯入还闹腾了一番的关系,害得工作进度也有所延误,不抓紧是不行了。
那个自说自话的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暗自冥想着,刚到下午她就好像乔治.麦克唐纳笔下到了白天的夜之少女一般倒在我的卧室里大睡特睡,连晚饭都没起来吃,结果到头来对于她我所了解的只有:失忆(自称)和我是她非常重要的人(自称)这两点而已。罢了罢了,怎么看她也不会对我有什么邪恶的企图,再说要赶走她也实在是太麻烦了,如果她只是想在这间60平米的小公寓里呆着的话就随便她了。
这么打定主意后,我开始对着电脑上的翻译文本斟字酌句起来。
‘墓室守护神……巴斯特德……引领着埃及复活者……前往圣甲虫……’
如上面所见,今天我所要解决的工作的一本名为《动物通灵学》的英文书——虽说是名头很大,还扯上了各种神话,但内容却写的宛如美国20世纪初量产的廉价西部小说般俗不可耐,恐怕连无聊的家庭主妇和好奇心过剩的中学生都不会买来看。这么说还真是令人泄气呢,大多数时间和场合中,我的工作就是这么搬运着无价值的‘文化’,当然身为搬运者,对于搬运的内容是不应该有抱怨的——艾伦.金斯堡的《嚎叫》也好,《盖世太保兴衰史》也好,《实用奶牛养殖法》也好,只要能挣钱,翻译什么根本没什么区别。
‘在埃及神话中……猫是守护女神巴斯特德的化身……’
‘古埃及人……还将猫和其他动物……制作成木乃伊……’
我正全神贯注的翻译着作为全书铺垫的怪力乱神的埃及风俗时,突然觉得颈部吹来了一阵气息。
‘哇……’还没等我的大脑做出理性的判断,反射神经就已经促使我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惨叫声在静谧的深夜如慢放般传到了很远——当然还在余音绕梁之时我就意识到除了那家伙以外不会有其他人,不过全神贯注的工作让我大意了。
‘干什么?!’我回头对她怒目而视。‘深更半夜不要偷偷摸摸的出现在我的背后。’
‘喂~你在干什么啊?’罪魁祸首却一点都没有悔改之意,睡眼惺松的看着我——她已经睡了超过12个小时了。
‘工作。’
‘诶?好无聊~’还打了一个哈欠。
‘无聊固然是无聊,不过为了生计也是没办法的事。’我难得的赞同了她一回。
‘呜~~’她有些跌跌撞撞眼看就要趴倒在地板上,我不得不抬手扶了她一把。
‘你什么时候进这间房间的?’卧室在书房的隔壁。
‘嗯~好像是你在说圣甲虫什么的时候~’她好歹清醒了一些。
那不是已经在我身后站了有10分钟了吗?这家伙走路居然一点声音都没有。我看了看她的脚——光着,来这穿的黑色漆皮鞋因为进了水已经放到阳台上晾着了。除此之外,眼前的她依然是初见的装束——修女服式的长大衣+连衣帽。
‘我说,在房间里你那帽子也该脱下来了吧,又不是真的修女。’
‘诶~你房间里有好多书啊~’她以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摸了摸头,然后对着我书房里的书架说道。
又一次想要蒙混过关吗?难道说她帽子下面果然隐藏着什么秘密?早知道趁她睡着的时候偷偷看一下就好了——我开始产生了一些不成体统的妄想。
‘你看,窗外有只飞碟!’我突然以夸张的姿势指着窗外,‘上面还坐着猫王和马龙.白兰度!’
‘哪里哪里?’虽然是个显而易见且拙劣到爬虫类动物都能拆穿的谎言,她居然一脸好奇的顺着我手指的方向朝窗外宛如被泼了100加仑墨鱼汁般的一片漆黑望去。
好机会!我从她背后抓住连衣帽的帽尖轻轻一拉。
‘呜啊~’受到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少女一下子抱着头蹲在了地上。
映入我眼帘的是一头正常到有点无聊的黑色直长发——我原本还以为她得了圆形脱毛症之类的疾病才整天戴着帽子。等等,莫非是错觉,总觉得她的头顶上似乎有着什么人类不该有的东西……
‘那是什么?别挡住啊。’
‘不要!不要!大姐姐说过不能随便给别人看的。’她朝着墙角蠕动过去。
虽然我可以故技重施的把她拎起来看个清楚,不过她照例会反抗所以太麻烦,所以……
‘快看外面,月亮突然变成了一盘巨大的意大利面!’又说了一个扯到令人发指的谎。
‘诶~真的吗?哪里哪里?’她一下子放松了警惕,背对着我朝窗外四下张望起来。
‘…………’我花了一秒钟才好歹止住了因欺骗这个与其说是纯真倒如不说大脑缺根筋的家伙而产生的负罪感,朝她的头上定睛看去——
虽然一瞬间还以为自己眼花了,不过她的头顶两侧居然堂堂正正的挺立着两只猫科动物才应该有的毛茸茸的耳朵。我想任何一个人类在看到如此具有乖离感的场景时都不可能不产生动摇吧,反正我是不由自主的朝着还一副浑然不觉模样的少女的‘耳朵’伸出了手……
‘呜啊~还给我啦~’察觉到第二波袭击的少女终于不再执着于寻找那盘庞大的意大利面了。
我仰起头仔细的看着手中的东西:黑色的泛着塑料光感的发箍上,饰着两只由人造皮毛制成的黑色三角形耳朵——似乎是被称之为‘猫耳头饰’之类的东西,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恶趣味。
‘快还给我~这是大姐姐送给我的~不好好保管不行的……’因为我把猫耳头饰举过头顶的关系,她踮起脚尖伸长手想过来抢。
我在端详了大约2秒钟后,兴味索然的把东西还给了她。人类长出猫科动物的耳朵这种不存在任何理性可言的事果然是不可能发生的。
‘根本就没有什么面~你为什么骗我?’
‘是你自己笨吧,这种信口开河的谎言怎么会有人真的相信吗?’
‘呜……’她手捧着猫耳头饰上下打量了一会——那架势就如同高度近视者在检查隐形眼镜,然后小心翼翼的戴回到自己的头上。
‘啊,抱歉,一不小心就拿了过来,不过戴着这东西也……’我向着房间里身穿修女式长大衣,长着猫耳(假)的少女说道。
‘因为大姐姐跟我说过~只要一直戴着它~想要找的人就会出现在眼前。’
‘……你说的那个大姐姐就是给你这身衣服的人么?’
‘嗯~她长得很漂亮~待人也很温柔~即使是跟我第一次见面~却毫无保留的帮助了我~而且……’
‘等等,是不是温柔姑且不论,她给你穿的这套行头还真是有恶趣味呢。’我赶忙打断了她的赞美诗,老实说,从一开始这家伙说的话里就充斥着各种天马行空不着四六荒谬绝伦的地方,以至于我都懒得深究了——再说就算她真的碰到过这样一个人也跟我没关系了。
‘没有啊~我觉得很合身呢~’她在头顶凑到了我面前,‘而且而且~还可以动哦~很厉害的~’
‘除了你晃来晃去的脑袋外,什么都没动。’我不明就里的盯着她的头顶看了一会,下了结论。
‘等一等~马上就好了~你看着~’少女涨红了脸,似乎在用力的样子。
‘没有动哦。’
‘怎么会?我明明记得可以动的~’她用双手触碰着头顶的两只猫耳(假)起来。
‘别傻了,那种东西怎么会动起来!你不会是又在耍我吧?’
‘真的啦~你看~就是这样~动起来了~’她用双手挟着猫耳上下摆动起来。
这家伙绝对是在耍我——在做出这个显而易见的判断后,我果断的决定不再理睬她,把注意力集中到了电脑屏幕上去。
‘喂喂~不要不理我啊~’继续在我身旁磨蹭。
‘住在这里的三个条件,还记得吗?如果违反的话……’我以相当克制的语调对她进行了赤裸裸的威胁。
‘嗯……’她好像陷入了什么难题似的勉强答应了一声——威胁看来非常有用。
‘那么,出去的时候把门关上,饿的话冰箱里还有牛奶和番茄三明治,无聊的话卧室里有电视,困的话就继续回去睡觉,了解?’简短的交代了几句后,我继续工作起来。

*




那小小的东西在黄昏中闪着耀眼的银色光泽。
那个人轻轻的呼唤着我的名字——他给予的名字。
我回应着他。
带着如同往常一般温柔的笑容,那个人把那个东西给予了我。
——刚开始有些不能习惯呢。
那东西给我带来了些微的束缚。
——这就是被人接受所必需的代价吗?
那负担给我的感觉如同甘美的毒素。
——对于我来说,这是最为珍贵的宝物。

*



时针指向了凌晨5点半,经过6个多小时的奋战,在翻译了若干个牛马猫狗显灵的荒诞故事后,我稍稍松了一口气,今天的预定进度已经完成了90%。老实说,这本书的内容还真是和标题一样扯——以至于说是哪只通灵的四脚动物亲自编出来的都能让人信服。
从椅子上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肩膀和脖子,我躺倒在书房的沙发上。就这样休息一会吧,而且就算睡着了也无所谓,剩余的10%明天再补也行。
这么想着,我探出身子打开了柜子上的飞利浦CD唱机——虽然算不上什么不得了的嗜好,我习惯在休息时听点音乐,当然卧室里有全套的JBL音响,不过这个时候她可能已经睡着了,所以还是难得在这里凑合一下好了,这种程度的绅士风度我还是有的。
按下了play键后,发出微弱荧光的CD机如冬眠已久的小兽般苏醒过来——毕竟这台CD机是我几乎不怎么用到的。稍稍读了一下盘后,房间一下子被激越的弦乐和低沉的钢琴声所充溢。
‘竟然是那张CD么……’光是这个引子就足以让我分辨出CD机里的内容物——是什么时候什么心境下才把这张CD放进去的我已经想不起来,不过在这样的凌晨听这样一张CD,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微妙的感觉。
‘罢了罢了。’虽然一刹那间有站起身的念头,但我马上就放弃了——所有唱片都放在卧室,现在想换也没办法了,再说毕竟也已经过了这么久了……
我蜷缩起身子,用手枕着头,耐心的听着引子之后的24个变奏仿佛触手可及般的在我头顶游荡、盘旋乃至消逝。
这张CD,无论什么时候听,无论听几遍,都是那么的——
都是那么的破绽百出——且不论小提琴的轻飘与木管的凝滞,最大的问题就在作为主旋律的钢琴,虽然单纯就演奏的技巧来说并无太多指摘之处,但激情欠奉、力度不足、变奏拖沓,这一切的一切,都跟很久以前听时毫无二致——当然会变才反而奇怪,CD无非是忠实的将所刻录的音轨传承下去的东西,有变化不过是听众本身的心境而已。
果然是钢琴手太年轻的缘故吧,虽说技法这种东西可以靠天赋和童年的苦练,但阅历和经验却是没有办法弥补的,以将这首狂想曲的阿什肯纳齐以及鲁宾斯坦演奏版本烂熟于胸的我来说,只需几个小节便能听出演奏的生涩,但除此之外,钢琴声中透出那种自省与无助参杂的忧郁,那种宛如面对心爱之物一点一滴流逝时不动声色的绝望,却意外的给予了曲子新的诠释,如果假以时日的话,这位钢琴手恐怕也能以风格的独具一格而为世人所熟知吧——不过这也是无法可想的事了。
因为这位钢琴手只能一直这么年轻下去。
在曲子不紧不慢的流淌中,门被‘吱’的一声推开了。
依然没有听到脚步声,但显然是她进来了,我假装睡着,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直到感觉到她已经站在我身前——这家伙难道又想……
‘嘎哦……’我以摆脱引力般的加速度从沙发上一跃而起,作出张牙舞爪状。
‘呜哇哇哇哇……’她惨叫着在房间里抱头鼠窜。
‘你还想吓唬我吗?这种程度的小把戏我早就看穿了。’我得意的看着她——说实话,这孩子虽然不能以常人的标准来衡量,但还真是满有趣的,拜她所赐刚才的那些陈年往事也可以不用多想了。
‘没有~我没有想吓你~’
‘那你想干吗?我不是说了不要打扰我工作的嘛。’
‘这个~’她的手里拿的是——我下午做的番茄三明治,算是要给我吃吗?
‘……总之先从我的书桌上下来吧。’
她有些畏缩的看了我一眼。
‘请从我的书桌上下来,好吗?’我挤出了一个大约1公分长度的人畜无害的微笑。
‘好的~’她马上以开朗的口气答复我,然后以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从书桌上跳了下来。
她那不知道算是神经质还是天然呆的个性看来还在继续发挥着威力,不过反正我也已经习惯了。
‘给~’她把三明治递给了我。
‘谢谢。’虽然是我自己做的东西,但必要的礼节还是需要的。
‘嗯~嗯~’在她热切期盼的眼光的催促下,我拆开了保鲜膜咬了一口——从冰箱里拿出来的果然有点冷,不过算了,难得她特意给我拿过来——然后就着本来就泡好的咖啡吃起来。
‘喂~这个播的是什么啊?’一贯好奇心过剩的她指着CD机问道。
‘《帕格尼尼主题狂想曲》。’因为在吃东西,我嘟囔着回答。
‘怕给你……想去?’
这未免也差的太远了吧,我咽下了一口三明治,一字一顿把那九个字给她复述了一遍。
‘帕格尼尼~主题~狂想曲~’
这回总算像点样子了,我继续吃起三明治。帕格尼尼什么的,对于她这样的年纪来说,大抵就是无意义的汉字堆砌罢了——不过这说不定也能算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吧……
‘帕格尼尼~帕格尼尼~主题狂想曲~’她还在努力的理顺这九个字的逻辑关系。
‘也就是说~这是一个叫帕格尼尼的人的曲子吗?’
‘……不是的,虽然名字里有帕格尼尼,但其实是拉赫玛尼诺夫的作品。’我耐着性子给她解释,也许一开始跟她说这个就是失策吧。
‘拉和蚂蚁洛夫?’很显然这对她来说又是一个拗口的外国人的名字。我不得不又给她解释了一遍。
‘帕格尼尼~拉赫玛尼诺夫~帕格尼尼~拉赫玛尼诺夫~’她一边仔细听着CD,一用好像小学生背课文般的重复这两个冗长的名字。
‘我知道了~这是拉赫玛尼诺夫弹的曲子~而且~而且~就是用钢琴弹出来的~’她用手指着客厅的方向,不知为何还一脸自豪。
我叹了口气,要向她解释这其实并不是拉赫玛尼诺夫亲手弹出来的话,势必还要告诉她那个钢琴手还有交响乐团的名字,这就说来话长了,而且那个钢琴手出名的时候她恐怕还没有出生——当然当时算不算得上是出名也很难说,所以我决定不再多费口舌。
‘嗯,你说的没错。’就这么敷衍过去吧。
sputnik - 2008/7/27 22:33:00
‘还有~虽然名字里有帕格尼尼~但其实是拉赫玛尼诺夫的作品~’她把我刚才说过的话又一字不差的重复了一遍。
这首曲子是拉赫玛尼诺夫取材于帕格尼尼的24首小提琴随想曲中的最后1首写成的,所以才冠以此名。
‘对对……’说完,我回过头继续解决番茄三明治,她则难得的安静了一会,蹲坐在地板上,以一副卖火柴的小女孩盯着橱窗里的圣诞火鸡般的神情望着CD机。
‘不对~不是这个~’这么小声的自言自语。
‘不是哪个啊?’我终于吃完了她拿来的三明治。
‘从刚才起有一首曲子一直在脑袋里打转~应该过去经常听的~虽然记不太清楚~但总觉得要让我想起什么来~对了~就是跟这首曲子有点相似的感觉~’
‘是吗?你想的起来吗?可以哼出来给我听一下。’居然说和帕格尼尼主题狂想曲有点相似?这点勾起了我一点兴趣。
‘嗯……’她苦思冥想了大概30秒钟,‘大概是这样~又好像不是的样子……’
‘啦♪~啦♪~~啦♪~啦♪~啦♪~~啦♪~啦♪~~~~’
‘停。我已经了解了。’
‘好像不太对~那应该是这样~啦♪~~啦♪~啦♪~啦♪~~啦♪~~啦♪~啦♪~~~~’
‘够了!停下来!’她的‘歌声’,该怎么说才好呢——也许就声音本身来说可称得上清脆悦耳,但作为根本性的曲调则完全让人摸不着头脑,根本就不像是摆脱蒙昧时代后人类能够有意识的创造出来的东西。
‘你知道这是什么曲子了吗?’她似乎有点兴奋。
‘呃……抱歉,完全没听过,一点印象都没有。’
她的眼眸一下子黯淡了下来。是我的错觉吗?
‘那你还记得其他什么东西吗?除了自己的名字……还有你正在找一个人的事。’如果还能想出什么线索的话,也许能帮她找出自己的身世。
她微微摇了摇头。
‘几岁了?家人呢?或者住的地方?在哪里上的学?’
‘…………’
看来完全都不记得了,所以只好从记得的地方着手了。
‘那么那个你正在找的人的事,还有其他印象吗?’除了跟我长得很像这点之外。
‘我还能想起来的就是~他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在我的身边照顾我~而且对我非常非常的好~还有~还有我的名字~也是他给我取的~’说起那个人,少女马上一扫刚才的阴霾。
这是相当重要的情报,我马上在脑中归纳起来——很小时就在身边照顾,而且还取了名字,怎么想也只有双亲才可能,再加上跟我长得很像这点,也就是说她要找的人是她爸爸咯?这不就变成类似于《咪咪流浪记》的情节了么,而且不是我多管闲事,他给取的名字可真够有乡土气息的……
‘呐,你要找的人莫非是你爸爸么?’
‘……我只知道他是对我来说非常重要的人~但是不是爸爸已经不记得了~’
‘哎……’感觉上这一天我已经叹了两位数以上次数的气了——不过这还真是相当严重的失忆呢,相比之下,还能记住名字和有要找的人这两点恐怕已经算是奇迹了。
‘过来一下,这边。’我坐在沙发上招呼她。
‘好的~’马上凑了过来。
‘……你不是说那东西不能随便给别人看吗?怎么不戴帽子了?’
她又抬手摸了摸头顶的猫耳(假),‘虽然不能随便给别人看~不过是你的话没关系~因为~因为你就是我要找的人嘛~’
‘……我说过你找错人了,再说,以我这样的年纪,也不可能从小就照顾你吧,更不可能是你爸爸。’
‘呜……’少女似乎在烦恼着,看来这个证据确实非常的有说服力。
‘在地板上坐着,还有,暂时把那个东西摘下来一会好吗?’我指了指她的头顶。
‘就那么一小会哦~’一瞬间我还以为她又要暴走了,不过没想到她倒是乖乖把猫耳头饰给摘了下来拿在手里。
我的手触到了她的黑发——那柔顺的触感宛如在抚摸拉布拉多幼犬的背毛一般。
‘哇哇……’
‘不要乱动,就一会啦。’我用手指在她脑袋上四处按着,‘有哪里觉得痛吗?’
‘完全没有~’
结果检查下来她的脑袋也没有哪里有肿块或者出血的样子——可能是被我弄得有点不舒服吧,我一松手,她马上就从我身边溜开了,而且在跟我保持了2米的安全距离后戴了猫耳头饰。
她虽然表面看上去迷迷糊糊的,不过看来这种本能程度的戒备还是有的。
‘不要误会,我是在看看你是不是被撞到脑袋了。’要说失忆的话让人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头部受到撞击,这个已经被世界各国的电视剧用烂的桥段即便是没有医学常识的人也都能了解了。
‘有没有感觉到过头晕或者想要吐?’
‘没有~’很干脆的回答。
这么说来她的失忆跟外力没有什么关系,而且受某种内部精神力的影响,不过我不是神经科医生也爱莫能助了。
罢了,我再一次躺倒在沙发上,虽然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但既然已经答应让她住下来了,那也只有顺其自然了。
此时CD机里的帕格尼尼主题狂想曲已行至尾声,在钢琴与乐队的一阵骤雨般的合奏后戛然而止,整个房间里一下子静谧的只剩下了CD机微弱的电流声。
‘喂~’她首先打破了沉默。
‘干什么?’
‘你几岁了?’
‘25。’总之是不可能当你爸爸的年龄。
‘家人呢?’
原来她在用我刚才问的问题反问我。
‘爸爸在国外,妈妈住在北方的一个城市,现在。’我用最简洁的语言概括了现在的家庭构成情况。
‘工作呢?’
‘英文翻译。’ 这个问题刚才我可没问过,不过算了。
‘好无聊~’她一下子就对一个没有家人也没有朋友甚至连工作都不知道算不算正经的25岁单身男子的生活做了一个提纲挈领的概括。
‘喂,不要随便对别人的人生下结论啊。’即便出于男人微薄的自尊我也不得不提出抗议。
然而此时她的注意力却转向了墙边的书架——虽然是从IKEA买来的便宜货,不过上面还是整整齐齐的摞着三排书:琼尼.艾肯、乔治.麦克唐纳、C.S.刘易斯、奥斯卡.王尔德、约瑟夫.雅各布斯、E.B.怀特、乔治.塞尔登等英美作家的英文原版书,这也多少算是值得炫耀的收藏吧——虽然我并不能算是狂热的书迷,不过对于我的工作来说,阅读原版书是非常有利于提高语感的途径,所以闲暇时间还是会顺手抽出一本来看。
‘我可以看吗?’由于身高的关系,少女踮起脚扒着书架的最高层。
‘不要弄坏就可以,记得看完后放回原处。’光是看看的话自然是没问题,不过以现在的中学阶段的英文教育程度要完全看懂恐怕是蛮难的。
她的手指谨慎的在书脊上来回游动,终于下定决心般的抽出了一本看上去比较薄的本子。
‘呜~根本看不懂~’才刚翻了一页就露馅了。
最近的小孩都不学英文了吗?要说根本看不懂也有点夸张了吧……
‘你是把上学学到的东西也都忘记了吧?’
‘好像是的~’她一副委屈的样子。
‘忘记了也没办法啊,’我瞄了一眼书皮——奥斯卡.王尔德的童话集《快乐王子及其他》精装彩色插图本,是英国在2000年为纪念王尔德逝世100周年出版的王尔德全集中的一册,‘你就看看图好了。’
这套王尔德全集里的两本童话集——《快乐王子及其他》、《石榴之屋》的制作的很精美,插图的分量也相当足够,即便是在我的藏书中也是相当珍贵的存在,所以就算看不懂英文,光是插图也是值得一看了……
——而且王尔德那贯穿始终的悲剧、牺牲与救赎的主题,以及浓厚的宗教气息,究竟是不是真的适合小孩子看也未为可知。
她啪嗒啪嗒的翻起书来,我躺在沙发上伸出手按下了CD机的power键,抬头看了看墙上的电子钟,已接近6点钟,在这个季节,窗外还只是微微的露出些许光亮——持续不断的雨季,凌晨的天空也不过是一片隐约的铅灰色罢了,就算不看也能想象的出。
就这么躺到6点,接着憋足一口气解决工作的剩余进度,然后趁天还没亮透之前收工睡觉,这样的话就完全对上了一贯的生物钟了,我这样想着,再度闭上了眼睛。
‘喂喂~不要睡啦~再陪我一会~’不过身边的这个睡了一个下午和晚上精力充沛的猫科小恶魔显然是这个计划的最大阻碍。
‘好好看书,一边去。’

‘可是根本看不懂~’
‘不是让你看图了吗?’
‘图已经看过一遍了~可是完全不明白啊~小鸟跟拿剑的人还有花花到底有什么关系~还有~还有~冒着烟的棍子又是什么东西啊?’ (注※分别指的是《快乐王子及其他》中的《快乐王子》、《夜莺与玫瑰》、《神奇的火箭》三篇)
‘…………’我什么时候变成给睡不着的小孩讲童话的角色了,而且竟然还是王尔德童话——如果是安徒生童话或者格林童话倒还好,‘从此幸福的生活在了一起’或者‘坏人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之类的随便蒙混过关就是了,可王尔德的童话我不觉得会对睡眠有任何促进作用。
‘给我讲讲嘛~就一会~里面写的什么~真的想知道啊~’不知何时她半跪在沙发边,一边摇晃着我因受疲劳和困倦侵袭而快散架的身体,一边这么央求着。
在我的记忆深处,这样的场景,似乎很久很久以前也发生过的样子,不过我所扮演的角色却倒了过来,罢了,这莫非是就名为déjà vu的东西吗?(注※法语,意为既视感)
‘别再晃我了,’我爬起身,现在这个时候我的体力和耐力都已经不占优势了,还是早点打发掉她为妙,‘你要听哪个?话说在前头,我只讲一个,听完就马上就离开这房间,知道吗?’
‘这个~’她兴奋的举着32开的精装本凑到我面前,跨页的插图上画着一个愁眉苦脸的巨人,坐在他那被寒冬和冰雪所封冻的宛如时间静止一般的花园里——实际上我是看过内文才知道那其实是个花园,否则的话就算图上出现企鹅或者北极熊都不会让人产生违和感。
自私的巨人吗?我原以为她会让我讲篇幅最长插图最多的《快乐王子》,没想到却选了最短的一篇。
‘这个人~虽然长得好高好大~但却很悲伤的样子~我想知道~为什么~’
‘嗯……’我为了整理自己的话语匣子而稍稍考虑了一会,虽然这个故事的内容就算到了80岁我都不会忘记,但要怎么好好的向他人传达就是另一回事了。
‘这个故事的名字叫做《自私的巨人》,从前呢,有一个巨人,他有着一个美丽的大花园,在他出门的时候,孩子们都喜欢在这个花园里快乐的玩耍,可是有一天,巨人回到了家,他发觉孩子们在他的花园里玩后,非常的生气,于是把他们都赶了出去,还建了围墙,因为他是个自私的巨人嘛……’
‘后面呢~后面呢~’
‘孩子们再也没办法在花园里玩了,可是巨人的花园也永远笼罩在了寒冬了,那里永远都不会迎来春天,更不用说夏秋了,一年四季都是冬天。巨人为此一直苦恼,知道有一天,他发现了孩子们偷偷来到了他的花园,而春天也随之而来。巨人终于明白了是自己的自私才导致了花园永远都是冬天,他亲切的把一个爬不上树的最小的男孩抱上树,男孩吻了他的脸颊,然后巨人把围墙都推倒了,孩子们每天都来花园里游戏玩耍……’
‘接着讲啊~’她的语气随着剧情发展而产生了相应变化。
‘可是,那个最小的男孩却再也没有来到过巨人的花园,巨人非常思念他,想要见到他,但很多年很多年过去了,巨人已经变得年老体弱,也没有再见过那个男孩……’
‘最后呢~’她也觉察到了故事已接近了尾声,用力攥着我的衣角问道。
‘嗯……’这次我又沉思了几秒,‘直到有一天,那个男孩终于回到了巨人的花园,巨人非常的高兴,后来他们就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了。就是这样。’
‘真好呢~’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当然这样的结局也许更能符合王尔德的性取向也说不定(注※王尔德为同性恋者),但其实真正的结局并不是这样的:巨人最后的确见到那个小男孩——那么多年过去了那个小男孩的样貌却没有改变,而且手脚还有圣痕(注※耶稣在十字架上受难时留下的伤口),很明显是王尔德一贯的宗教情结的体现,而见到小男孩后的下午,巨人就被发现死在花园里,身上盖满了白花。老实说,巨人最后见到那个小男孩究竟本来就是神的化身呢,还是神被巨人长久的思念所感动后化身出现对临终巨人的救赎呢,抑或根本就是巨人在回光返照时为了安慰自己而产生出来的幻觉呢,不同的人都有自己的理解,但无论如何,两人在现实生活中幸福的生活下去这事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但这样的结局,我却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讲给眼前的这个孩子听。
‘巨人先生非常喜欢那个孩子吧?’
‘是的。’
‘巨人先生见不到那个孩子后~一定很难过~一定非常非常想见到那个孩子~无论付出任何代价都愿意吧~’
‘嗯……’
‘而最后~巨人先生终于见到了那个孩子~而且~而且~他们还幸福的生活在了一起~这真是一个太美丽的故事了~’少女的眼睛里似乎闪烁着什么。
居然被我临时瞎编出来的结局感动,真是个幼稚的家伙——王尔德之所以为王尔德,正是因为他能写出与众不同的结局吧,而我却只是想出‘从此幸福的生活在一起’这种俗不可耐的桥段……
她捧起手中的书,对着插图看了又看——玩耍的孩子、冰封的花园、初次的相遇、等待的巨人、最后的再会……
很久很久以前——大概是久到我还没有办法看懂足够多的汉字的时候,也有人曾经给我讲过这个故事吧,这个温柔而又残酷的童话,当时那个人有没有像我这般自说自话的把结局改成大团圆呢?我已经不记得了,也许是有吧,如此看来就好像是我把这个善意的谎言又传承到下一代去了似的。.
‘什么嘛……’我小声的抱怨了一句——是向谁呢?又是为什么呢?
我没办法回答自己。


*




突然有一天,那个人不再对我笑了。
不,该说的是,那个人不再笑了。
他的脸上能被称之为笑容的东西,已经被剥夺的一干二净。
就好像……从来就没有存在过一般。
那个人依旧很温柔,可是……
——发生了什么事吗?
——那种悲伤的表情,是为了什么?
——不要,我不要你这样的哀伤。
可是没有办法好好的传达呢,这份心情。
我终究只能在一边安静的注视着吗?


*




胸口的这份疼痛究竟是怎么回事呢?那仿佛要拉出隐藏在身体深处的另一个自己般的钝痛。
还是小孩子的我完全不明白。
有什么人抱着我,她的身上飘着初夏夜铃兰若有若无的香味,那种我很熟悉的气味。
——‘总有一天,你也能弹奏出这样的曲子。’
——‘要是我能听到该有多好啊……’
她这么对我说着——不,她的嘴其实根本没有动,而是好像把声音直接灌进了我的大脑。
‘…………’还是小孩子的我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倏’的一下远离了我。
‘…………’还是小孩子的我什么都做不了。
怎么才能把那份心意表白出来呢?一想到这个,胸口的痛楚便益发强烈起来。
…………
我猛然惊醒了过来。
墙上的电子钟显示的时间是PM2:25,窗外依然是雨季的一片灰蒙蒙之色。
如果说梦也是有重量的话,就是指我现在的状况吧——即便是醒来后,那清晰的历历在目的梦境依然压的我喘不过气来,连抬起身的力量都丧失了。
啊,更正一下,压的我喘不过气来的不是梦境,而是其他更具实感的东西——
我平躺在沙发上,而胸口则枕着一颗头顶上竖着两只猫耳的脑袋——少女跪在沙发边,上半身就这么趴在我的身上,睡着了。
‘哇哇哇……’我不由自主的把她一把推开,她则以人类难以想象的柔韧度在地板上顺利着地,翻了一个身,继续睡了起来。
‘嗯~好吃~’还说着梦话。
冷静冷静,这家伙是昨天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而我已经答应让她住下来了——刚才一时睡糊涂了就完全忘了这回事了。
不过她怎么会在这里以这种毫无优雅而言的姿势枕着我睡着的?我回想起昨晚,不,今晨的事——在给她讲完王尔德的《自私的巨人》后,她依旧不依不饶的缠着我讲其他的书,虽然是事先已说好只讲一个的,可不知道是疲惫让我失去了正常判断能力,还是被既视感般的古旧记忆所感染,我任凭她从书架上一本本的抽出书来向我提问,琼尼.艾肯的《雨滴项链》、E.B.怀特的《夏洛的网》、乔治.麦克唐纳的《北风的背后》……我如同投币的故事点播机般不停给她讲着这些,直到她令人发指的拿出厚的可以用来练习打靶的《纳尼亚传奇》的七本合集收藏版时,我才猛然觉悟,忍无可忍的把从书房里她赶了出去,然后便一头倒在沙发上睡死了。
看来她是趁我睡着后又偷偷跑进来的吧,我揉了揉被她压的发麻的胸口,这就是传说中的鬼压床吧——虽然是个年幼的女性‘鬼’,受害者不做噩梦才怪呢。
‘呵呵~好多~给我~都给我~’她继续说着会让人产生奇怪联想的梦话。
‘喂喂,醒醒。’我试探性的推了推在地上缩成一团的少女,不过看样子睡得很死。
明明我已经把卧室让给了她,她又何必这样呢?我想了想,还是决定把她搬回卧室的床上去,毕竟现在还不是可以在地板上睡大觉的季节。
我蹲下来抱起她蜷缩着的身子。
昨天把她拎起来的时候因为她一直在挣扎所以没感觉到——她真的好轻啊,就算是个小孩子,人类的身体也可以这么轻吗?感觉就好像生命本身都没有了重量似的。
我抱着她穿过客厅,来到卧室,把她平放在床上,盖上毛毯。
她一个侧身,马上又恢复到最为舒适的蜷缩状态。
这样的话最大的麻烦就暂时解决了,接下来,是要吃早餐填饱肚子了。
来到厨房,这周的早餐预定都是土司加煎蛋,照例拉开冰箱,却发现土司已经用完了——根据我预先的计算应该是明天正好吃完才对,看来家里多了一张嘴食物果然消耗的比较快呢。我如家计捉襟见肘的家庭主妇般的叹了口气,从冰箱里拿出上周剩下的意大利面,幸好番茄酱和鸡蛋也有存货。

把意大利面用油焯过一遍后,加水煮开,沥干水分后浇上番茄酱和橄榄油,再加上一个煎蛋,只花了10分钟,我就开始吃起今天的早餐。
此时,客厅里响起了勃拉姆斯悠扬的小提琴声——我的手机响了。
说实在的手机这东西也不过在找工作时用过一阵子,在这个城市会打我手机的应该是屈指可数。
手机的来电显示上出现了那个熟悉的号码和名字,要说屈指可数的话她应该算一个吧。
‘喂,学姐。’
既然这么称呼,那手机那边的人自然是我的学姐,大学时代的学姐——虽然步入社会快2年了,可大学时代养成的称呼习惯却很难改掉了,我曾经试着叫她经理,不过被她骂的狗血喷头且不说,连自己都觉得诡异的一塌糊涂只好作罢。
‘哦,好啊,怎么样了?’那边传来了学姐一贯轻快的声音。
‘……虽然遇到了一点不值一提的小阻碍,但进度确实在前进,按时完成是没有问题的,再怎么说我也是号称[永不拖稿的男人]呢,这种程度的英文是难不倒我……’
‘什么嘛,’学姐打断了我,‘那种翻译怎么样都好了,我问的是你最近生活如何啊?’
学姐现在是我所任职的小翻译公司的部门经理,主管英文一部和日文部,作为英日双能的人才,在公司里应该是蛮受重用的——也算是我的上司吧,虽然我从不去上班就是了。实际上我现在这个工作也是学姐帮忙给介绍的。
‘这个啊,自然是照例跟往常一样了,没有什么特别的。’其实昨天有个戴着猫耳头饰的奇怪家伙非法入侵了我的公寓,现在还在我的床上呼呼大睡,不过这事也没必要跟学姐讲了。
‘……’学姐的声音停顿了一下。
‘现在正在吃早餐呢,意大利面加煎蛋。’
‘早餐吗??现在已经2点45分了诶。’
‘一天当中的第一顿饭自然叫早餐咯,难道还有其他称呼吗?’
‘又熬夜了吗?你的生活真是一点都不规律呢。’

‘不对啦,’我纠正道,‘我的生物钟可是如罗马历一样准的,只不过跟其他人不太一样而已。’
‘我说,罗马历可一点都不准吧?’不愧是能够被我称之为学姐的人,在这么微小的地方都能毫不犹豫的吐我的槽。
‘不要在意这样的小事啦,学姐。常言道就算是坏掉的时钟一天之内也会有两次是准的不是吗?’
‘嗯,阿彻你说的话照例还是有种莫名的说服力呢。看来很有精神,我就放心了。’
‘……学姐,我应该诚心诚意的表达过希望你不要再用那个奇怪的绰号来称呼我的意愿了吧。’学姐口中的‘阿彻’跟我的本名有着十万八千里的差距,而只是她在大学里自说自话的给我取的绰号罢了——不,因为只有学姐和我两个人才知道,所以算不算是绰号也很难说。
‘你可是亲自答应过让我用这个称呼的,而且迄今为止我都好好的遵守着约定,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不满的吗?啊,我知道了,莫非是阿彻你因为只能对我用学姐这个称呼而感到不满吗,没关系啊,虽说经理、MADAM之类是绝对不行的,不过那个的话就可以哦,我几年来一直期盼着阿彻用那个来称呼我呢,千万不用害羞的……’
学姐就这么不顾我的感受而在电话那头大讲特讲,不过被叫‘阿彻’就已经满丢脸的,如果还用那个来称呼学姐的话,我的自尊心一定会像被光照到的吸血鬼般受到致命打击,所以不管大学相识以来学姐如何对我威逼利诱,我也一次都没有松过口。
‘好吧,称呼的事暂且放一边,学姐特意打电话过来究竟有何指教呢?’我决定还是把话题岔开。
‘啊,差点忘了正事——下午4点半,老地方见。’学姐这么干脆利落的对我下了命令。
‘约别人之前难道不该问问对方是否有空么?以大人的礼节来说。’
‘你应该每天都很空吧,难道除我以外还会有其他人约你吗?’不得不承认学姐说的是事实——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人在不动声色的捉弄别人方面确实有相当的才华。
‘我虽然没什么事,可4点半你不是还在上班吗?’
‘因为我好歹也是个经理嘛,即使早退也不会有人说什么的,而且我也可以说去出版社拉生意去了,这就是大人的世界哦,像阿彻你这样整天窝在家里是不会明白的啦。’学姐轻松的说着看似毫无职业道德的话,不过那只不过她一贯开玩笑的风格。
‘可今天外面在下雨,我讨厌在雨天出门。’虽然即便是晴天我也几乎不怎么出门,不过雨天的话尤其令我生厌——也许上辈子我是兔子也说不定。
‘雨已经停了,虽然天气还是满阴的,不过根据天气预报上半夜前应该都不会下雨了。’
‘嗯……’我考虑了1秒钟——其实也没什么好考虑的,就算不顾及她是我学姐兼顶头上司,就仅仅以一个女性的身份对诚心邀请我,多少以绅士自诩的我如果拒绝的话也是非常不礼貌的。‘那就4点半,还是那个地方见。’
挂断了手机,我透过窗子俯瞰街景——那能够被称之为‘雨’的有形之物果然是不再下了,可整个城市依然笼罩在一片雾蒙蒙之中,活脱脱一副查尔斯.狄更斯以伦敦为背景的小说里经常出现的场景。

我所在的是这个国家中最大的一座城市,人口以千万为计量单位,光是比纽约联合国总部大厦还高的大楼就有几十座——不过大多都在东边的新城区,我现在所住的则是西边老城的某处居民区——随处可见的一排排单调的灰色系楼房都是这个国家还处在计划经济时期的量产物,经过几十年仍然意外的结实耐用,但初来者往往会因为建筑物的千篇一律而迷失方向,因为老工业区的搬迁,当年所住的工人阶级一代大多也搬离了这里,但由于租金便宜,着实吸引不少大学生和年轻而贫乏的白领到这里来租住。

而在此时此刻,当无处不在的灰色雨雾彷佛水性颜料渗透画布般晕染了眼前的世界时,却几乎让我产生了世界的一切都在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默默风化的错觉。大概是从那一天起,我便开始讨厌下雨——并不是‘下雨了就没法晒衣服了’或者‘打伞真的好麻烦’这种不值一提程度的讨厌,而是如同果尔德施坦因之于老大哥般的实实在在的憎恶。不过无论我做出怎样的努力,雨终究还是会一如往常的降落在地面上——当我成为一个通常意义上的‘大人’之时,就已经将这一显而易见的事实作为‘大人’的世界观的一部分予以接受了。


罢了罢了,我姑且收回了四处飘散的思绪,回到厨房把剩下的意大利面吃完,然后把餐具食材都收拾妥当后,轻轻的推开了卧室的门——


少女依然在床上以微妙的姿势缩成一团呼呼大睡,虽然以她熟睡的程度来看就算我现在用音响放瓦格纳都醒不过来,但我还是尽可能蹑手蹑脚的走到床头书柜边拿了一本书然后回到书房。


跟学姐约好的地方离我家并不远,以步行的速度也不过20分钟,所以动身前我还有一个小时多的时间需要消磨——刚起床不久自然是没心情继续工作了,电视在卧室也没法看,电脑对我来说只是工作的工具,所以就决定顺便把前天凌晨看了一大半的小说看完。

我把身子沉入柔软的沙发中,确认了书签的位置后打开书本——我初中的时候有一阵子着实着迷于侦探小说,阿加莎.克里斯蒂、柯南.道尔、江户川乱步,那阵子几乎不分昼夜的沉浸在从图书馆里借来的各种各样的侦探小说中,虽然这种热度仅仅维持了大约一年就莫明其妙的消退了——一如其莫明其妙的发起般,不过现在也不能说是讨厌吧,因此上周去银行的途中偶尔逛了逛书店,看到最新出版的《江户川乱步全集》——初中时我做梦都想拥有一套江户川乱步的全集,不过这套新版的封面大多设计的如同三流低成本鬼怪电影,让人完全提不起兴致,还是90年代时那套朴素封面的全集让人怀念,当然最后还是顺手买了其中的这本《白发鬼》。虽说这本书以前毫无疑问的看过,不过里边的情节已经完全记不清了,老实说,14、5岁时我那么废寝忘食的读下去的侦探小说都跑到哪里去了?《东方快车上的谋杀案》?好歹还记了个大概,《无人生还》?光是记得有个‘欧文夫妇’,福尔摩斯和亚森.罗平更是全部忘光光——10年的时间对于忘记掉大部分的事都已经足够了。

我有些心不在焉的接着前天的进度翻看着《白发鬼》,这究竟算不算侦探小说呢,从目前的展开来看,根本就是江户川乱步向《基督山伯爵》致敬的传奇复仇小说,但既然是日本侦探小说之父的作品,冠以‘侦探小说’之名也不为过吧,毕竟对世间万物分门别类予以归纳是现代文明的伟大创举之一,有点小出入也多少可以让人理解。在看到仇人A兼前好友被主角用水泥板慢慢压死的桥段时,我也适度的表现了惊叹——虽然书中试图描述那种惨绝人寰的场景,不过其实我根本感觉不到有什么残忍就是了,因为对方是‘坏人’,以世间的标准而言,对坏人残忍一点又何须在意呢?又有谁会因为对坏人采用的‘小小手段’而受到指摘呢?完全没有。接着就是对仇人B兼前爱妻的复仇了,骗到墓穴里把她逼疯,然后再关起来慢慢饿死——不,在饿死之前恐怕就已经疯癫而死了,总之在爽快的复仇之后主角也迎来了宿命的结局,被抓进监狱接受法律的惩罚。可江户川乱步为什么要用这种老套的收尾呢,主角明明是受害者才对,他被好友和妻子联手背叛,差点被杀死,还变成了一个老头,他只不过遵循着人类最原始也是最深刻的情感——仇恨,对他们进行正义的制裁。身为一个作家,怎么可以仅仅因为内心无谓的伪善而把自己塑造的主角推入死地?不过即便是我再抱怨也是没办法了,已然成书的东西是不可能按照我的意愿进行修改的,我只能在脑内补完了一个主角迎着海风面对夕阳的大团圆结局,然后合上了书本。
看了看时间,已经4点了,我换好出门的行头,穿上运动鞋,确认了水电煤以及少女都处于安全状态,便出了门。我所住的公寓在四楼,慢慢走下楼梯,照例在底楼打开邮箱,这个日期水电煤帐单虽然还没到,但我意想中的邮局包裹单倒是静静的躺在箱底,将包裹单揣入上衣口袋后,来到了楼外。
‘哦,加拉帕,你好啊。’我向着趴在楼房对面草坪上的某位这么打着招呼。
‘……’那位很勉强的抬起头,无聊的看了我一眼,又继续趴了下去。
那位‘加拉帕’其实是一条狗,虽然看上去有点博美的血统,但总的来说还是条土狗吧,脖子上并没有项圈,但应该是楼里某位居民养的,我经常在望着窗外或者出门(这就比较难得了)的时候看到它那土黄色的小小身子融在一片视季节而定的绿色或枯黄色的草坪当中。至于‘加拉帕’这个名字则是我给它取的,因为它趴着的姿态总是让我想起加拉帕戈斯群岛上悠闲度日的蜥蜴,遗憾的是我这么叫它的时候它却完全不会回应我,不过也不能抱怨什么了,毕竟那只是我擅自给它取的名字,明明是条土狗,却被称呼以‘加拉帕’这种不伦不类的名字,换做是我也会觉得不爽,因此它没有扑上来咬我一口而只是单纯的无视已经是相当的宽宏大量了。不过话说回来为什么学姐‘阿彻阿彻’的叫了我5年,我却每次都不得不回应呢?我想象着学姐一脸杀气的叫着‘阿彻’,而我则是一副超然姿态的趴在草坪上对其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不不,从各方面看,这样的事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做到吧。可恶,明明是条狗,竟然会让我产生了某种羡慕之情。
sputnik - 2008/7/27 22:36:00
想了想安全起见还是再占1楼
以下开放吐槽评论时段
(例):不要妄想了,死宅,你就跟被丢弃路边的破抹布一样一文不值,你的人生除了可悲的脑内YY以外根本不值一提,对于你来说幸福、未来和前途之类的东西就跟卖火柴的小女孩想象中的圣诞火鸡一样遥不可及,赶快蹲回角落里慢慢的风化腐败去吧,这就是你不可抗拒的宿命,死宅!
sputnik - 2008/7/27 23:18:00
另外需要特别说明一下的是
对于本文的一个关键性情节或者说老梗
我也是在构思完之后才突然想起来:
这TMD不是跟[哔——]中的[哔——]路线很像吗?!
不过此时大纲已完成想修改也为时已晚了
再说此文本身也不以剧情取胜
而是想表达一种微妙的价值观而已
所以有既视感的同学
请把这当作是我对[哔——]的致敬或者捏他
敬请谅解
zhangmdk - 2008/7/28 21:33:00
-3- 楼主真不厚道,自己坐沙发。

长文+短篇……这长度还真不好划分。

PS:小声告诉楼主,其实在这个区的大部分是80后的……
sputnik - 2008/7/30 22:15:00
BBS上1w字以上的称为长文肯定没问题
而2w字以内也属于短篇小说范畴
所以两者的内在是统一的(虽然不知道2w字内能不能打住
skypaul - 2008/8/1 12:05:00
90后路过……
凡是小说都得支持……小说的逻辑性要求太高了(锤地)
相比之下,作文就没有那么高的要求……(逃)
这就是长跑跟短跑的差别么……(?)

为什么我会想到梦美的对话……(死)
sputnik - 2008/8/12 23:30:00
剧情借由英国19世纪最为著名的基佬作家奥斯卡.王尔德的作品终于达到了高潮!
如果不算是我自夸的话,这个《自私的巨人》的符号的运用已经到达了我这个业余大龄文青写作的极限了,且与作品贯穿始终的一个梗相当呼应。
很快一个影响‘我’至深的女性角色将出场。

附录:《自私的巨人》原文
作者:奥斯卡.王尔德[英]

每天下午,孩子们放学后总喜欢到巨人的花园里去玩耍。
    这是一个很可爱的大花园,长满了绿茸茸的青草,美丽的鲜花随处可见,多得像天上的
星星。草地上还长着十二棵桃树,一到春天就开放出粉扑扑的团团花朵,秋天里则结下累累
果实。栖息在树枝上鸟儿唱着欢乐的曲子,每当这时,嬉戏中的孩子们会停下来侧耳玲听鸟
儿的鸣唱,并相互高声喊着,“我们多么快乐啊1”
    一天,巨人回来了。原来他到自己的妖怪朋友科尼西家串门去了,在妖怪家里一住就是
七年。七年的时间里他把要讲的话都讲完了,便决定回自己的城堡。进了家门,他一眼就看
见在花园中戏耍的孩子们。
    “你们在这儿于什么?”他粗声粗气地吼叫起来,孩子们都跑掉了。
    “我的花园就是我自己的花园,”巨人说,“谁都清楚,我不准外人来这里玩。”于
是,他沿着花园筑起一堵高高的围墙,还挂出一块告示:闲人莫入违者重罚
    他的确是一个非常自私的巨人。
    从此可怜的孩子们没有了玩耍的地方,他们只得来到马路上,但是街道上满是尘土和硬
硬的石块,让他们扫兴极了。放学后他们仍常常在高耸的围墙外徘徊,谈论着墙内花园中的
美丽景色。“在里面我们多么快乐啊,”他们彼此诉说着。
    春天又来了,整个乡村到处开故着小花,处处有小鸟在欢唱。然而只有自私的巨人的花
园却依旧是一片寒冬景象。由于看不见孩子们,小鸟便无心唱歌,树儿也忘了开花。有一朵
花儿从草中探出头来,看见那块告示后,它对孩子们的遭遇深感同情,于是又把头缩回去,
继续睡觉了。只有雪和霜对此乐不可支。“春天已忘记了这座花园,”他们叫喊着,“这样
我们可以一年四季住在这儿了。”雪用她那巨大的白色斗篷把草地蓝得严严实实,霜也让所
有的树木披上假装,随后他们还逸来北风和他们同住。北风应邀而至,穿—身毛皮大衣,他
对着花园呼啸了整整一天,把烟囱管帽也给吹掉了。“这是个令人开心的地方,”他说,
“我们还得把冰雹叫来。”于是,冰雹来了。每天三个钟头他不停地敲打着城堡的房顶,房
上的石板瓦被砸得七零八落,然后又围着花园一圈接一圈地猛跑起来。他浑身上下灰蒙蒙
的,呼出阵阵袭人的寒气。
    “我真弄不懂春天为什么迟迟不来,”巨人坐在窗前望着外面冰天雪地的花园说,“我
盼望天气发生变化。”
    然而春天再也没有出现,夏天也不见踪影。秋天把金色的硕果送给了千家万户的花园,
却什么也没给巨人的花园。“他太自私了,”秋天说。就这样,巨人的花园里是终年的寒
冬,只有北风、冰雹,还有霜和雪在园中的林间上窜下跳。
    一日清晨,巨人睁着双眼躺在床上,这时耳边传来阵阵美妙的音乐。音乐悦耳动听,他
想一定是国王的乐师路经此地。原来窗外唱歌的不过是一只小红雀,只因巨人好长时间没听
到鸟儿在花园中歌唱,此刻感到它妙不可言。这时,巨人头顶上的冰雹已不再狂舞,北风也
停止了呼啸,缕缕芳香透过敞开的窗廓扑面而来。“我相信春天终于来到了,”巨人说着,
从床上跳起来,朝窗外望去。
    他看见了什么呢?
    他看见了一幕动人的景象:孩子们爬过墙上的小洞已进了花园,正坐在树枝上,每棵树
上都坐着一个孩子。迎来了孩子的树木欣喜若狂,井用鲜花把自己打扮一新,还挥动手臂轻
轻抚摸孩子们的头。鸟儿们在树梢翩翩起舞,兴奋地欢唱着,花朵也纷纷从草地里伸出头来
露着笑脸。这的确是一幅动人的画面。满园春色中只有一个角落仍笼罩在严冬之中,那是花
园中最远的一个角落,一个小男孩正孤零零地站在那儿,因为他个头太小爬不上树,只能围
着树转来转去,哭泣着不知所措。那棵可怜的树仍被霜雪裹得严严实实的,北风也对它肆意
地咆哮着。“快爬上来呀,小孩子1”树儿说,并尽可能地垂下枝条,可是小孩还是太矮小了。
    此情此景深深地感化了巨人的心。“我真是太自私了!”他说,“现在我明白为什么春
天不肯到我这儿来了。我要把那可怜的孩子抱上树,然后再把围墙都推倒,让我的花园永远
成为孩子们的游戏场所。”他真为自己过去的所做所为感到羞愧。
    巨人轻轻地走下楼,悄悄地打开前门,走到花园里。但是孩子们一看巨人,都吓得逃走
了,花园再次回到了冬天里。唯有那个小男孩没有跑,因为他的眼里充满了泪水,没有看见
走过来的巨人。巨人悄悄来到小孩的身后,双手轻轻托起孩子放在树枝上。树儿立即怒放出
朵朵鲜花,鸟儿们也飞回枝头放声欢唱,小男孩伸出双臂搂着巨人的脖子,亲吻巨人的脸。
其他孩子看见巨人不再那么凶恶,都纷纷跑了回来,春天也跟着孩子们来了。“孩子们,这
是你们的花园了,”巨人说。接着他提起一把大斧头,把围墙统统给砍倒了。中午12点,
人们去赶集的时候,欣喜地看见巨人和孩子们一起在他们所见到的最美丽的花园中游戏玩耍。
    他们玩了整整一天,夜幕降临后,孩子们向巨人道晚安。
    “可你们的那个小伙伴在哪儿呢?”巨人问,“就是我抱到树上的男孩。”巨人最爱那
个男孩,因为男孩吻过他。
    “我们不知道啊,”孩子们回答说,“他已经走了。”
    巨人又说:“你们一定要告诉他,叫他明天来这里。”但是孩子们告诉巨人他们不知道
小男孩家住何处,而且从前没见过他,巨人听后心里很不是个滋味。
    每天下午,孩子们一放学就来找巨人一起玩。可是巨人喜爱的那个小男孩再也没有来
过。巨人对每一个小孩都非常友善,然而他更想念那个小男孩,还常常提起他。“我多么想
见到他啊:”巨人常常感叹道。
    许多年过去了,巨人变得年迈而体弱。他已无力再与孩子们一起嬉戏,只能坐在一把巨
大的扶手椅上,一边观看孩于们玩游戏,一边欣赏着自己的花园。“我有好多美丽的鲜
花,”他说,“但孩子们才是最美的花朵。”
    冬天的一个早晨,巨人起床穿衣时朝窗外望了望。现在他已不讨厌冬天了,因为他心里
明白这只不过是让春天打个吨,让花儿们歇口气罢了。
    突然,他惊讶地揉揉眼,定睛看了又看。眼前的景色真是美妙无比:在花园尽头的角落
里,有一棵树上开满了逗人喜爱的白花,满树的枝条金光闪闪,枝头上垂挂着银色的果实,
树的下边就站着巨人特别喜爱的那个小男孩。
    巨人激动地跑下楼,出门朝花园奔去。他急匆匆地跑过草地,奔向孩子。来到孩子面
前,他脸红脖子粗地愤愤说道,“谁敢把你弄成这样?”只见孩子的一双小手掌心上留有两
个钉痕,他的一双小脚上也有两个钉痕。
    “谁敢把你弄成这样?”巨人吼道,“告诉我,我去取我的长剑把他杀死。”
    “不要!”孩子回答说,“这些都是爱的烙印啊。”
    “你是谁?”巨人说着,心中油然生出一种奇特的敬畏之情。他一下子跪在小男孩的面
前。
    小男孩面带笑容地看着巨人说道:“你让我在你的花园中玩过一次。今天我要带你去我
的花园,那就是天堂。”
    那天下午孩子们跑进花园的时候,他们看见巨人躺在那棵树下,已经死了,满身都盖着
白花。
sputnik - 2008/10/24 12:04:00
为什么文风一下子会变成西XX新那种风格啊啊啊??
完全不知道
明明只是在2年前看过西XX新的一本小说而且也完全没觉得有什么过人之处啊
这难道是宿命的基情?
不过乃们要是以为我在拖字数就完全错了
又没有稿费我拖什么拖
这些都是伏笔!伏笔!
sputnik - 2008/11/2 0:38:00
因为每次修改的话格式都会乱掉
再整理会比较麻烦
因此开始回帖式连载
————上接2F分隔线————
不过这个时候也没工夫计较这个了,如果迟到了的话学姐一定又会罗嗦——那个人对别人(至少是我)一贯苛刻的很,对她自己倒是放任自流,所以我草草的向着加拉帕道了别(它依然没有理睬我),向着跟学姐约好的地方走去。
离我所住的小区步行大约20分钟的路程,就是我跟学姐当年所念的大学——虽然不过是一所二流的文科大学,但占地面积还是颇为可观,各种配套设施倒也齐全,因此大学毕业后我也懒得在这座庞大而又噪杂的城市的寻找住处,而是就近在租住到了大学的附近。在大学正门对面有着一条街的以大学生为消费群体的廉价餐饮、百货及网吧,而跟学姐约好的也正是其中的一家——
气派的蓝色看板上缀着7个华丽的圆体拉丁字母:Lumiere,除此之外一无所有,因此光看招牌的话根本不知道这家店是茶餐厅,而实际上这家店的风格也相当可疑,经常可以看到同桌的人一个在喝着牛肉粉丝汤另一个则在吃着意大利面——总之就是这种中西合璧的经营风格。虽然我从一开始就对这家甚至能在早餐时段买到油条和豆浆的店取Lumiere这种不着边际的名字颇为腹诽,不过不知为什么学姐却相当中意,因此大学时代经常——具体来说大概是一个月2次的程度——会拉着我来这边,工作后频率虽然少了很多,但学姐兴之所至的也会把我叫过来,就像是今天的情况。
在Lumiere的门口,静静的停着学姐那辆蓝色的标志206,我看看手腕上的Swatch塑料手表,4点26分,虽说我没有迟到,不过还是被她给抢先了,这么想起来就有点没来由的泄气。
我推开店门——整个店的面积并不大,大约摆了15张桌子的样子,而且现在还不是大学生们吃饭的时候,店里三三两两的坐了几个人,在其中要找到学姐简直轻而易举——
学姐正坐在最靠里的那张桌子上,背对着门,似乎在看书的样子。
‘喂,学姐,来得很早嘛。’我走上前去,坐到她对面的位子上,这么打着招呼。
学姐看到我后,合上了手中的64开袖珍本放到了桌上。
‘阿彻你来了,离约定的时间只差3分钟,还是一贯那么准时的作风呢。’
‘你等了一会么?’我瞄了瞄桌上的书。
‘没想到4点钟时路上会那么空嘛,一路畅通所以来早了一刻钟……’
学姐(当然,理论上也是我的)工作的地方在这个城市的东边,隔了一条江只能走大桥,因为是新城区的关系,有大量住在西边的上班族每天从桥上通勤,如果是上下班高峰时期的话道路会堵的让人绝望。我当时就是随口以上下班的路太堵了为理由向BOSS提出SOHO的,BOSS也同意了,不过条件是不算正式员工,没有保底工资和社保——反正也没什么区别了,我只想一个人静静的生活,要我每天挤人山人海的公交上下班,还要跟办公室里的几十个人相处,这种事我根本就做不来的。
‘这本书是?’我指了指那本书,封面上的书名和作者都非常陌生。
‘乙一的《夏天、烟火与我的尸体》,今天才刚刚从印刷厂里印出来的,还冒着热气呢。’学姐拿起书,做出‘呼呼’煽风的动作。
我仔细看了看封面,标题本身就够耸人听闻的,还配上乙一这个奇怪的作者名字,不过在作者栏的下面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明明是你自己翻译的书还有必要看吗?内容应该已经滚瓜烂熟了才对……’
不是我自夸,我自己翻译出来的东西从来不看第二遍,更没有买过,连出版社附赠留念的也都扔给公司了——身为一个搬运工是没有必要对搬运的物品产生多余的感情的,这是我一贯的立场。
‘因为以译者的身份看一本书和以读者的身份看一本书是完全不同的感觉嘛。虽然翻译的时候绞尽脑汁痛不欲生,不过这么印成册拿在手里慢慢看真的觉得很温馨呢,尤其是在偷偷翘班出来等待亲爱的学弟一起约会的时候。’学姐的语调有了一种微妙的上扬。
‘停停,学弟的前面为什么要给我加多余的形容词?而且也没必要用约会这么暧昧的词眼吧。’根据经验,我知道学姐马上又要开始捉弄我了,所以赶紧打断了她。
‘什么嘛,阿彻你还是这么古板,所以说年轻人就应该有年轻人的样子,跟我在一起反倒是阿彻会显得比较年长呢。’学姐一副扫兴的样子。
怎么看都是你的年纪比较大吧——我虽然想这么吐槽,但预计到可能会被学姐痛打的后果,还是忍住了。顺便说一句,我面前的学姐是一副标准的OL装束——椭圆的无框眼镜,微卷的中长发披到肩头,裁剪的恰到好处的黑色女式套装和筒裙,看上去就很贵的黑色高跟鞋,总之对于一个OL来说几乎是无懈可击的装扮,直接站到洛克希德.马丁或者IBM的前台都没有任何问题。而相比之下,我则是一身灰色运动外套,灰色休闲裤加白色慢跑鞋,跟几年前大学时代没什么区别,如果我们两人走在街上一定是一对相当具有乖离感的组合,不过幸好这边没几个人。
‘嘛,年纪的事暂且不提,学姐你前阵子时不时会在短信里向我抱怨的翻译文本就是这本书么?’
‘是啊,乙一的文风真的很难把握,那种无邪与冷峻交织的文笔几次都让我没办法继续翻下去,还重新把《剪刀手爱德华》翻出来看了好几遍来找感觉,不过终于还是完成了呢。’
‘乙一吗?’我再度确认封面上的名字,‘我今天以前还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人……’
‘怎么会?好歹你大学时还是日本文学研究社团的正式成员,我可是把你当作亲切的学弟和优秀的接班人来培养的,怎么连乙一都没听说过?’
‘我说过很多遍了吧,我本身对日本文学可没什么兴趣,纯粹是为了二外的学分才参加的社团,学姐毕业后也马上退出了。再说我一般只看出版时间超过20年的小说,像这种新潮的作家跟我是无缘的。’
高考时,我从北方考到了这所大学,虽然是一所地方性的二流大学,不过以我当时的考分来说也没什么好挑剔的了,选择的专业是英文——也不是说我对学习语言有什么兴趣,而只是凑巧的选到这个专业而恰好被录取了而已。孤身一人来到这个城市,大学里周围的同学人都不坏,但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对的上我的波长(当然,这多半是我自身的缘故),因此我总是独来独往——每天读喜欢的书,听喜欢的音乐,在课业上适当的花上些功夫保证过及格线。因为这是一所学风非常宽松的大学,我虽然离努力到苦读的境界还差得很远,倒也取得了不错的学习成绩。就这么平稳的拿到毕业证书,在这个城市找个工作,能够自己养活自己,这就是我当时全部的目标——直到我遇到了学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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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完整版本: [长文慎入][连载中]不思议中篇小说「青花」基情公开中